要想到达目的地,要么从这里直接飞到对面去,要么绕远路。前者他们不会,至于后者,这座瀑布太过巨大,左右目测根本看不到尽头,若真要绕远路,怕是没个两天根本绕不过去,更别说时间根本不够了。
他打开地图,懊恼不已地看着画图极为简略的地形,本以为这里是一座峡谷,没想到竟然是一处巨大的瀑布。可恨的是,出题者竟然全然不加说明,害他们贪图近路,结果被堵在这座巨大的瀑布面前,进退两难。
相柳绯急得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连声问怎么办,惹得姜青云心烦不已。三个人一筹莫展之际,月谣忽然注意到长在悬崖边上的一棵老松,苍古挺拔,郁郁葱葱,就像一个忠实的守卫守护着这个人迹罕至的瀑布。
她脑子里灵光突现,四处张望着寻找起什么来。姜青云正苦恼无法越过这天堑去,却见月谣像一只猴子一样走来走去,心里烦躁,便走过去一把拉住她,低声呵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是重要关头,你要是给我惹什么麻烦,我就弄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月谣心尖一颤,脸色微变,只听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来,“鹊尾城的小贱民,我看你是忘了几年前那顿揍了吧!”
八岁那年的惨痛经历猛然袭入脑海,令她浑身不可自遏地一颤,嘴唇失了几分血色,哆嗦着问:“是你?”
姜青云报以嗤之以鼻,转身回去了。
“等等!”
姜青云没料到月谣还敢叫住自己,正欲发火,却听她道:“我有办法可以过去。”他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她,显然并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贱民竟能有办法突破这天堑一样的山坳。但现在进退两难,不妨听一听她的办法。
月谣的办法很简单,但也很冒险。
“这棵十分高大,对面的悬崖高度也不如我们这边,只要我们有足够长的绳子,我们也许就能荡过去。”
相柳绯听得几乎花容失色,两处悬崖少说也有七八丈,先不说哪里有那么长的绳子,就是有,这样恐怖的高度和宽度,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她万万不敢跳过去。
然而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余更好的主意了。月谣早就找好了能替代绳子的藤条,方才她走来走去就是在找这个。
相柳绯说什么也不愿意尝试,哆嗦得脸色都白了。姜青云这一次却没有反对,甚至帮月谣一起将藤条扯上来,绑在老松上。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坐在地上草草吃了点果子果腹,便准备第一次跳崖。
姜青云拽了几次藤条,感觉十分牢固,便想让月谣第一个上。
“这是你出的主意,你先去。”
月谣心知他这是拿自己当马前卒,,怕的就是有闪失。她抬头看一眼藤条,虽然看上去牢固,但若没有试过,她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于是走过去搬起一块大石头,吃力地挪过来。
“你想做什么?”
月谣使出全身的气力也只能搬动一点,只得暂时放弃,直起身道:“此石大约与我一般重,姜大哥若是不放心,不妨拿此石先试一下。”
姜青云思忖片刻,走过去帮她将巨石拖过来,三人一同使劲,很快就将石头绑在了藤条上。
“一、二、三!”
月谣和姜青云一同使劲,将石头用力抛出去,只见那石头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度,笔直向下冲去,长度就跟计算好了一般,刚刚好可以达到对岸。月谣爬上树检查了一下藤条,发现依旧十分牢固,便放下了心。
然而姜青云却不愿意让她第一个过去了,自告奋勇地走过去将藤条绑在自己身上,月谣也不与他争,只好心提醒道,“姜大哥记得不要将藤条系死了,否则人到了对岸,来不及解开,便会向刚才那颗石头一样,被甩回来撞在峭壁上。”
姜青云正打算系死藤条的手一顿,改为打了个活扣。他尽量往后站了一段距离,一边深呼吸消除紧张感,一边活动筋骨以免落地后因受到撞击而受伤。
“姜大哥……”相柳绯的声音仿佛风中残破的树叶一样,已经不成句了。
姜青云没有理睬他,深深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暴喝一声陡然发力,像一只豹子一样冲了出去,飞快跳出悬崖,直冲对岸而去。而就在他发出暴喝的那一刹那,相柳绯的神经终于跟断了线一样,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幸而瀑布声隆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中,否则姜青云还没跳出去就被她这个尖叫声吓得泄了气。
藤条在空中吃力地甩动,最后有惊无险地拉着姜青云到达对面,而姜青云除了在落地时手脚受到冲击而一时有些难以站起来之外,别无他伤。他很快站起来,冲月谣和相柳绯摆摆手,示意安全。
月谣高兴地也挥了挥手,正打算第二个过去,却看到相柳绯紧张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便动了恻隐之心,将藤条收回来走到她面前,道:“相柳姐姐,不如你先过去吧。”
“不,我不要。”
月谣叹口气,道:“姜大哥就在对面,他会接住你的。连他都可以过去,你比他轻,也一定没问题。”
相柳绯吓坏了,连连后退说不要,哭得梨花带雨。月谣劝了几次见她仍是不敢,只得说:“相柳姐姐若是不过去,那我就先过去了,到时候这里可只有你一个人了……”
这话果然有效,相柳绯再不情愿,也抽抽搭搭地停止了哭泣,比起从高空荡过去,她更怕一个人被留下。
“不能……不能我们一起过去吗?”
月谣摇摇头:“我们两个加起来太重了,藤条未必能承受得住,即使能,姜大哥在对面也无法同时接应两个人。”说罢不顾相柳绯是否做好了准备,直接将藤条在她要上系好。
“月谣……我害怕……”眼看着一切准备都做好就要跳了,相柳绯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软了,哪有前几日跟在姜青云身后时那种颐气指使的气势,抱住月谣的手直掉眼泪。月谣也急,悬崖两边的高度差的不是很多,若是相柳绯不像姜青云一样飞快地跑出去再借力一跃的话,未必到得了对面。
“相柳绯!你有完没完!哭哭哭!就知道哭!那么没出息你来逍遥门干什么!干脆回去做你的大小姐!让整个多首城的人看看,他们的大小姐是多么的没用!”
激将法果然奏效,相柳绯哪里被人这样骂过,害怕被惊怒之情代替,挂着眼泪的脸上憋得通红,张口就要骂,却听月谣又说,“不想被人看不起的话,就给我跳过去!”
相柳绯抽噎着、喘息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两眼一闭,尖叫着忽然冲了出去,只听她的尖叫破空而出,紧接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方坠去,吓得她几乎就要昏厥过去,好在姜青云接的准,一把就将她抱在怀里,然而因为她太过紧张害怕,竟忘记了解开藤条,眼看二人就要被藤条扯回去,姜青云当机立断,一把拿匕首割断了藤条,两人才堪堪不至于被拖回去。
相柳绯死死地抱住姜青云,看着底下奔腾的瀑布水,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月谣将藤条收回来,看到那被割断了的豁口,心里一沉,远远地看向姜青云,只见他忙于安慰相柳绯,根本没有看自己。方才他是迫不得已割断藤条,虽然救了二人的性命,但也让月谣陷入两难的境地,藤条不够长,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安然地到达对面,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最接近他们的半空中松开藤条,借着余力飞跃过去。但那样做是十分危险的,稍有不慎,她将坠入深渊。
月谣站在悬崖处往下看,饶是胆子再大,也生了退却之心。
此时姜青云安慰了相柳绯,正不耐地挥手让她快些过来。
包袱还在这里,信号弹也在,只要她点燃就可以获救,但也意味着失去了拜入逍遥门的机会。她只思考了片刻就否了点燃信号弹的想法,麻利地将藤条绑好,又将包袱背上,往后多走了几步,稍微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便迸出全身的力量,箭一样地飞奔出去,跳出悬崖的一刹那,身体腾空,迎面而来的风一下子变得不友善起来,迅疾得她几乎睁不开眼……藤条很快被拉直,而离对面还有一段距离,月谣几乎什么都没想地就将包袱用力从反方向丢出去,同时解开藤条,希望借此力道再多飞跃一段距离。
心道若是能过去便是天不绝我,若是不能,也好早些结束这痛苦的一生,只是不知世上是否有人会为自己伤心一二……
她奋力地伸出双手,姜青云也不假思索地冲出来接应她,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真的一把抓住了月谣,只是因距离过远,只勉强抓住了她的手腕,而月谣更是重重摔在悬崖峭壁上,那一撞几乎叫她筋断骨折,只觉得喉头一热,喷出一口血来。更要命的是,此时的她是双脚悬空的,只余一只手被姜青云拉着,若是稍微松懈半分,便会坠入这无边深渊之下。
她双脚用力地蹬着峭壁,试图找到着力点,然而一番乱蹬不仅没有找到,竟拉着姜青云也被往下拽去。相柳绯此时停止了后怕,冲过来想帮助他,却见他半个身子都探出悬崖外,岌岌可危,当即跪在地上不敢靠近,竟说道:“姜大哥,你快放手吧!为了一个贱民何苦放弃性命和大好前程!”
月谣勃然震怒,万万没想到刚刚受了自己帮助的相柳绯竟说得出这样毫无人性的话来,更可怕的是,姜青云听了这番话,竟真的开始松手。
“姜青云!你想干什么!”她嘴角仍挂着血迹,脸色惨白地瞪着他的模样看上去着实凄厉,姜青云心头竟生惧怕之意,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又被往下拉了几分,忙完全松开手去,却被月谣反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腕,而她的另一只手也挣扎着伸出来,试图一起抓住他的手,大有自己若是掉下去也必叫姜青云陪葬的打算。
姜青云才享受了十八年的荣华富贵,是何等怕死之辈,当即不管不顾地伸出另一只手来强行掰开月谣的手。
“你不过是一个贱民,我不能为你放弃一切!好妹妹!去吧!”说罢手上用力,硬生生掰开了月谣的手……
“姜青云!你不得好死!”月谣只觉得身体宛如悬崖上的碎石,陡然失去依仗,笔直地坠入无边深渊,伴随着凄厉的诅咒,很快便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