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掏出手机,发现没了信号,便也没管。
很冷,余清穿上了棉袄。
向深也穿了件厚外套,看到余清穿着一件白色棉袄,戴上衣服上的帽子,帽子外一圈有一层毛毛,圈着余清的脸,显得圆圆的。
向深向余清介绍了老刘一行人,老刘夸赞余清是个漂亮小姑娘,还问她能不能吃苦,余清说能。
余清声音软软的,给向深一种很乖的感觉。
天太晚了,一行人决定明早再进区。车上有睡袋,正好那两人驱车赶回医院,剩下一个帐篷,余清一个人睡一顶帐篷不太好,就和向深一起睡一顶帐篷。
帐篷里有两个睡袋。
“在外露过营么?”向深一边搭建帐篷一边问道。
余清在一旁帮忙。“在西双版纳时睡过帐篷。睡了两晚,蚊虫太多了,受不了,就回去了。”
余清想起在西双版纳的时候,周野带队,几个人被蚊子咬的不像样子,怕继续下去要被感染,就回去了。不过也算是有收获,见到了各种爬行类动物。那会回去了余清还能梦见竹叶青要攻击她。想到这余清笑了笑。
向深注意到余清的笑,问她笑什么。
余清说没啥。
向深力气大,几乎没怎么用锤子,用力压了一下就钉进土地里,很结实。余清叹服。
因为吃过饭,两人没有加入其他人的吃饭环节,就坐在火堆旁。
火堆照的两人面庞发红,火光冲天,星星点点的火星飘来飘去。
余清抬头就能看见天空,星星密布,银河带穿越其中,余清屏住呼吸,看的出神。
向深在一旁,侧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人。余清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眼睛倒是很大,睫毛长长。看着天空不做声。
突然余清起身走向车子。向深看着余清的动作。
再转身时手上拿着相机,仰着脑袋举起相机,对着银河拍了一张照片。
“志愿者担起摄影师的工作了?”向深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着问。
“我除了是一名志愿者,还是一个摄影师。”
向深想到了什么,“你还是个赛车手。”这句话是肯定句。
余清说是啊。
向深心里异样,这个异样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就产生了。他觉得这个姑娘出乎意料,小小的身子藏着这么多力量。
两人欣赏了一会夜景,老刘他们吃喝完就回帐篷休息了。
外面就剩余清两人,余清才觉微微尴尬。火势渐小,余清感到冷意。
“睡觉吧。”这话显得有些暧昧。
余清点头,先进了帐篷。向深压着躁动,抽了根烟后,也进了帐篷。余清闻到烟味,知道人进来了。
向深钻进睡袋,块头大动静也大。余清刚有的一点睡意被旁边细碎的声音赶走了。
夜晚很安静,一点点声音被无限放大。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余清转动身体,侧身面向里侧。枕着胳膊睡了。
向深转向余清,盯了会她的后脑勺,也闭上眼睡了。
余清做了个梦,梦见西双版纳的竹叶青,梦见周野拉着她过河,梦见两人在河边抓鱼。
向深无梦。
第二天大早,向深醒了。睁眼看见余清冲着自己这面睡得正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巴小小的闭着。呼吸很浅。他看着余清的面孔,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向深是个男人,早上某些反应因为这一眼更躁动。他平着身子躺了会,就起身出了帐篷。老刘他们早醒了。
这时正四点多。天还没有亮起来。
简单用车后备箱存水洗漱了一下,向深转身向帐篷走去。他拍了拍余清的脸蛋,余清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适应了一会。沙哑着声音问道几点了。向深告诉她,四点多,起来洗漱下吃点东西赶路。
余清应了一声,又闭了会眼。才坐起来。穿上棉袄。向深有些好笑。
余清想方便,不好意思问老刘,更不好意思问向深。找了队伍中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问了在哪方便。
方便好后,洗漱完吃了些东西。
“向深啊,这里就你出入过无人区,你带路吧。”老刘叫住向深,向深点头。
余清好奇,也没问什么,把车子交给向深。余清看着空旷的一望无际的土地,晕头转向。她吸了一口氧气。“你经常来这里么?”余清问道。
“我负责这片的藏羚羊和牦牛。”
这么说向深是枪手,余清晕晕乎乎的想。
“你是枪手啊?”余清忍不住又问。
向深视线一直盯着前方,“你说是就是。”
实在是受不了了,余清大口吸氧。越往深处去,海拔越高,氧气稀薄。
向深呼吸加深,他看向余清,发现对方脸色由白便红,稍微慢了车速。空出一只手拿出放在抽屉里的药扔给余清。“把药吃了。”
余清听话的吃了药。
氧气不大会没了三分之一。
余清把视线像右移,看到茫茫空地上突兀的牛骨,两只牛角指着天。秃鹫早啃光了牦牛的肉。余清看着,把相机对准,迅速按下快门。
“你的照片会上传到网上么?”向深转移余清注意力。余清摇摇头。
“我开展览,如果把照片传到网上,那些偷猎者会通过信息查到所在地。四年前我去西非,拍了一组黑犀牛的照片,在当地发到了网上,然后那些犀牛就被偷猎者杀害了。”余清闭了闭眼。
黑犀牛的尖角被锯下,绝望充斥着余清整个身体。
过了很久,天色微亮。余清听到向深低缓的声音。
“我父亲和所长是老朋友,十七年前为了保护我,被偷猎者用枪打死了。”向深两天来第一次和余清说自己的事情。余清微微震惊的看着向深。
“那年我就偷偷跑来了这里,我父亲是为了找我。”
余清没有再说话,向深表情轻松,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十七年前我17,我不喜欢他做这个工作,我妈走的早,得了病。他长期不回家,在这边一守就是一两个月。一次回来,我求他别去了,我觉得自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可是他还是要去。我一气之下晚上跑出来,偷偷开着车。”向深打了个弯。
“那天晚上,我看见一只孤零零的藏羚羊,它站在高高的坡上面,我想过去看它。可是我上前走了几步后看见一管长枪,夜空的星星把枪身照的发亮。枪口指向藏羚羊。我心急就趴在坡上躲起来,用石头砸它,它受惊跑了。”
余清仿佛看见画面,黑夜中有个少年趴在山坡上,那管长枪冰冷无情的指着那只低头吃草的藏羚羊。
“无人区的偷猎者都是不要命的,其中两个发现我了,用枪指着我的头。我被抓起来,绑了两天,没有吃的,偶尔喂我一口水,让我苟延残喘。后来我看见我父亲,他带着几名枪手。再后来我被救了,他被领头的那个畜生一枪打在脑袋上,在我面前倒下了。”
余清想到母亲,那些年母亲每天起早去给附近中学的学生做饭,每个月领着两千多块钱的工资。余清骗母亲说自己去补习,其实去饭馆端盘子。
向深讲完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