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黑漆漆的夜色如潮水般涌过来,直压的人喘不过气。
椒房殿内,依旧灯光大亮,一众小宫娥们安静的守在各处,气氛压抑又紧张。
张焉端坐在殿内的一张九转玲珑檀木椅上,静默不语,一向带着笑意的月牙眸子,如今有些落寞的低垂着。
“娘娘。”
蕊辛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张焉闻声,抬眼去瞧。
只见她神色凝重的快步走来,立在自己身旁,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娘娘...陛下他歇在云光殿了。”
张焉似乎料到了般,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只一双纤细的手,无意识的扯着怀中的绣帕。
蕊辛有些心疼,连忙又补充道:“娘娘,您别伤心,陛下心里是有您的,自打咱入了宫,陛下是事事都依着您,还整日的往椒房殿跑,现在...现在不过是一时被那狐媚子勾了心。”
张焉无奈的笑了笑,起身道:“歇了罢。”
蕊辛见她笑了,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抬手招呼外头的小宫娥们进来伺候张焉洗漱。
小宫娥们早就备好了热水巾子,香膏蜜皂,见蕊辛挥手示意,立马鱼贯而入。
坐在铜镜旁的张焉,由着蕊辛她们替自己卸下钗环,打散发髻,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散落在肩头,衬的她的小脸愈发娇小动人。
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身影,张焉回忆起自己入宫以前父亲的话。
“焉儿,皇宫内院远不比自家清净,以后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如今朝中魏家势大,若是今后魏家女也入了宫,万万不可一味的争宠好事,保全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张铭振早已过了知命之年,鬓边华发皆生,他其实本不愿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进皇宫这种是非之地。
无奈朝中势力纷繁复杂,魏则守凭借一己之力废了刘乾,又联合丞相张斯举荐新帝,已经引起了不少官员和藩王的不满。
为了不过分张扬,居然硬生生的将自己女儿推上了帝后之位,不过是因为那魏老鬼,料定自己不会与其抗争罢了。
望着自己不谙世事又无甚心机的幼女,张铭振还是红了眼眶,那可是个吃了人都要留下白骨的地方,自己如何舍得?如何舍得啊?
当时的张焉举着一双白嫩的小手,替自己的父亲拭去眼角的泪水。
心中暗暗发誓,入了宫后,绝不争宠好强,好好的保全自己,也为了保全家人。
可是,第一次见到刘璟的她,一颗心小鹿般乱撞着,少年英俊有礼,又是一国之君,对待自己是那么的温柔和体贴。
试问这普天之下的女子,有谁不会心动,又有谁不愿做那人的掌中娇,心头好呢?
只不过,独宠的日子实在太短,短到自己还没有学会如何回应,魏成允就入了宫。
有那么一刻,张焉开始嫉妒了,如果自己的父亲如魏尚书那般权势滔天,刘璟是不是就会只爱自己一人了?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去瞧那铜镜中的幽怨女子。
翌日清晨,刘璟早早的醒了,枕边的女子还在沉沉的睡着。
与张焉的纤细娇弱不同,魏成允生的十分俏丽,五官艳丽而立体。
不过刘璟并没有美人在畔的幸福感,他斜睨着眼睛,冷冷的盯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心中觉得一阵烦闷。
自己最恨的人的女儿,如今好生生的睡在自己身旁,日日与自己相伴,真是又讽刺又唏嘘。
半晌,刘璟别过眼神,快速起身,离开了云光殿。
察觉到刘璟动作的魏成允一直假寐着,直到刘璟穿戴整齐离开后,才幽幽的睁开了双眼,一双美丽又漂亮的眼睛,闪烁着高傲的光芒。
这几日与刘璟相处下来,魏成允本能的觉得刘璟很是讨厌自己。
如果说刘璟对张焉的宠爱,表演的有七分像的话,那么对于魏成允,就连半分都不到了,那毫不掩饰的敷衍和厌恶,时刻游离在两人之间。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阻挡魏成允接近刘璟的脚步,她望着刘璟离去的方向,嘲讽的笑了笑,随手打翻了床榻旁的一个五彩珐琅瓷瓶。
不过是自己父亲手中的一个傀儡罢了,即使再不喜欢,又能如何?
不是一样要日日伴在自己身旁,对自己言听计从吗?只要父亲在朝中的势力不倒,这偌大的皇宫后院,就永远只有自己一个女主人。
倘若有一天,可以把那个处处装可怜柔弱的帝后挤下来,父亲必然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思及此出,魏成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愉色,吩咐自己的婢女进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