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随着陈楠楠说的,就来到了那个叫程晓萍的女孩的家门口。
她是那样的瘦弱,比在陈楠楠家里看到的照片上面还要瘦几分,敲开门后见到她人的穆缘如是想。更有不同的是,她那一头长发梳成的马尾,也已经不复存在,早已经被齐耳的短发所代替。眼窝有些凹陷,像是没有休息好。光靠骨头支撑着一层皮肉的胳膊顶着一双印刻着些许可以让人忽略粗糙程度疤痕双手,扒着门框向外探出身子。不要说像芭蕾舞演员,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女孩子的样子。
“你叫程晓萍?”
女孩点了点绣在脖颈上摇摇欲坠的脑袋,看了三位来者一眼,就迅速移开了那眼窝衬托出的布满红血丝眼球所表达的视线。
楚无争出示了证件,几人走进了程晓萍的家。
这里那还能称得上是家呢?分明就是一个临时避难所。且不说屋子里发霉的味道,以及餐桌上面落了一层灰,还有窗帘接触的褶皱处生了蛛网。就凭一进门穆缘就被左手边堆积的白的绿的酒瓶差点绊倒,瓶子叽里咕噜滚向一边的架势,就知道这个家八成早就散了。
走向沙发前,穆缘回头看了一眼南劭,见他好像在望着里屋发呆。穆缘顺着看了一眼,瞟到了陈设就知道是卧室。
居然盯着人家姑娘的房间看,哼,不要脸!
南邵移开视线的同时也得出了推理结果,床铺杂乱,说明缺少安全感。
“你今年多大?”坐下,穆缘开口。
这是他们提前约定好的,遇到女性嫌疑犯或是家属,就由穆缘来询问。
这也是出于南劭的理论。
女人与男人相比,温柔,富有同情心,从古至今在人们的印象中这些词语的形容都是女性更胜一筹。
对于女性嫌疑人或家属来讲,他们从内心认为同为女性的对方更能理解自己,同时也更宽厚仁慈,所以不论是对于女性嫌疑人或是家属来讲,都会加大他们说出自己的所知和想法的机率,加快破案速度。
程晓萍回答的声音像是在嗓子眼里面塞进了几斤白酒酿的棉花,听的人心尖发麻。“我今年17岁。”
“上高中?”穆缘继续,女孩轻声“嗯”了下,回答过她的问题后,便低着头揪自己的衣边。
“家里还有什么别的人吗?”穆缘的声音尽量放柔放细,保持着与她之间的距离的同时歪下头看着她。
南式理论:在询问与案件有关的人时,语气要平缓,可以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宽厚。与对方的距离不要太靠近,也不能太疏远,要让她同时看清你的五官相貌,否则会引起她的戒备。可以伴有歪头微笑等不夸张的肢体动作,这样就可以让对方下意识地认为,你并不是在拷问她,只是在进行二人之间的交谈,以便可以更大面积地获得与案件相关联的价值信息。
当然,这只存在于还未带进警察局之时,要是一旦进了警察局,戴上了手铐,可就另当别论。
“还有我爸爸。”
穆缘抬头环顾了一下,却不经意间对上南劭的视线。只见南劭上挑了一下眉,然后拧起刚刚归位的眉毛。
不知是何意,却也噎了穆缘一下,她愣了愣,才找回感觉。
“那你父亲,去哪儿了?”穆缘停顿了下,正是因为察觉出此中的不对劲。
“我,我爸爸,我爸爸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过家了。”
“你爸爸今年多大?”
穆缘回头看了眼按耐不住发问的楚无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眼见南劭再次重复了前面那不知意味的动作,心里暗自揣测出了一二。
“四,四十八。”
五点,警局内。
三人回来就把提取到的程晓萍的DNA送到了鉴证科,通知廖净然尽快做检验。
穆缘之前的办公桌来没来得及整理收拾,但也不妨碍她随便抽了几张文件夹就跑到了已经准备好的新办公室呆着——毕竟第一次与大神同在一个屋子里面办公,对于穆缘来说倒是挺新奇的体验。
她本身是个话多的人,两人坐下一共五分钟,安静了三分钟后,穆缘就开始发挥她的特异功能,贫。
可偏偏旁边坐着的是一尊冰冷神像,除了会喘气,几乎和神像是没什么区别了,但苦就苦在这神像还是只要你开口说话就会怼到你体无完肤的那种。
可怜穆缘费劲巴拉地找了许久的话题,最终只能绕回心理学上。
“你对心理学感兴趣?”南劭听到她的话,像是在询问,可视线完全没在她身上。盯着桌子上摊开的案件资料,手拿起摆在桌子上的钢笔,抽出桌子里面的白纸,像是准备写什么。
穆缘不管他看得看不见,都点了点头。“因为您掌握那么多心理学的知识,所以我,特别想听您跟我讲一讲。”她特意提升了第一句的音调,这样吹捧应该没错吧,首先肯定了他,反正一般人不都喜欢听夸赞于无形吗?穆缘觉得自己的程度掌握得还不错。
“心理学,主要是研究人类的心理现象和精神功能和日常行为。涉及人格,行为,人际关系等多个领域。研究的目的,主要以描述,解释,预测以及影响行为为主。英文称为Psychology,演变自希腊语词根,psyche。19世纪末,心理学才成为一门独立学科,20世纪中期,心理学有了相对统一的定义。社会心理学,主要研究行为影响,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改变。犯罪心理学,以研究人类反社会行为的心理机制为主。”
南劭倒是也不耽搁,边正面回答,边提起自己的钢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下“自卑,性格内向,缺少母爱。”
他突然停了,穆缘回身看他。“怎么,不说了?”
“你听进去了几个字?”
南劭盯着她反问,纵是南劭的眼睛再好看,也挡不住穆缘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我,我差不多……”
“在我开始阐述的时候,你就向后移身子靠上椅背,并且一直持续这个动作。这说明你对我讲的话毫不关心,希望尽早结束。在交流中,你的视线接触我面部的时间不到全部谈话时间的30%,这说明你对我所说的话题根本没有兴趣。”
南劭收起手中钢笔,笔帽接触笔杆的声以及被放到桌子上的碰撞声音穆缘都祈求可以延长一些,陪她度过这尴尬的时刻吧!
穆缘只得转过脸,隐藏起自己的表情。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刚刚只是随便列举了一些心理学理论方面的知识,你不需要听,听了也没有用,因为你根本记不住。”
泪目……又被怼了。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啊穆缘……
“还有,以后不用讨好我,我只有你这一个员工,你也只有我这一个老板。你要做的,就是你的本职工作,做好了这些,我不会亏待你。”南劭继而翻看资料,自始至终,淡定如一。
我去,这都猜到了!
屋子内的空调在“呜呜”地吹,填充着安静的空白。
穆缘一直没敢转回身,将自己的脸慢慢埋在抵在桌面上的手肘之间,寻思着怎么收场。
这时,我们的救星楚队长出现了。
从鉴证科回来的路上,楚无争本想回趟宿舍,毕竟检验需要一段时间,而自己又是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可谁知道本身就是劳碌的命,刚伸了个懒腰就迎面撞见了江言鼎。
在被朝脸上扔了一句“一会儿开会,做一下案件分析,我旁听。”之后,楚队长也清醒了些许。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只能转步伐走向办公室。
“江局通知开会。”
这句话可是当真救了穆缘的命,一下转身坐起,连忙点头。“真的?快快快,我马上去准备,走!”
受到惊吓的楚队长瞬间将屯了一肚子没来得及倒的苦水生生咽了回去,眼看着像身后着火一样跑出的身影,楚无争看向南劭。
“你把她……怎么了?”楚无争尽量将问题问得,嗯,正常点。
“自作聪明,弄巧成拙,恼羞成怒,无地自容。”
南劭说得毫不在意,整了整手中的纸张,说完后抬头看看楚无争。“不是开会吗?”
楚无争不受控制的身体被迫使用缓慢动作点了一下头。
“走吧。”
在前二人都离开他们的办公室后,我们的楚队长才反应过来,晃晃脑袋,不禁私自感叹了下果然和不正常的人相处了就会变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