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宁在姐姐腰上掐了一把,笑着骂道:“叫你取笑我!明知道我就是骂顺口了,一时改不过来而已”!
苏巴海抓住妹妹手,正色说道:“依我看,玉衡比虎蹲兔不知道强多少倍!你见过大明的天子,依你看,他比崇祯如何”?
泰宁没有作答,搂着姐姐肩膀,捏着苏巴海的下巴调笑:“都开始叫人家玉衡了?小嫂子就是没羞没臊”!
苏巴海也没有接茬,捏着妹妹的手,怔怔的望着山下色楞营寨,看了半晌长长吸了口气:“色楞的部下,迟早都是玉衡的俘虏,这帮人跟他有血海深仇,你说公子会怎么处置他们”?
泰宁推着姐姐便往帅帐里走,笑着说道:“还没怎么样就开始替人操心了!咱别上赶子行不行?你丢不丢人”?
色楞被折腾了一宿没睡好觉,第二天一早又出事了,自家老窝石嘴子昨夜让呼延用给掏了,这回非但人畜尽屠,临走还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经营半生的大寨,烧成了灰烬。
噩兆传来,色楞当场呕血晕倒,半天才被救了回来,见捆在木笼里的武晋卿冲自己冷笑,老汉擦了擦嘴角,指着武晋卿骂道:“小小阶下囚,你也敢取笑老夫”?
武晋卿哈哈一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这一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在大明抢了几十万石粮草,杀了数万手无寸铁的百姓!你看,报应来了吧”!
色楞闻言大怒,却又无从反驳。
只能起身抓起马鞭,冲着武晋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猛抽,武晋卿仰面大笑:“张玉衡就是长生天派来,跟你和你的族人算总账的灾星!你若有种,去找他算账呀!跟我横什么横”?
于是当天的刁王山下,又是一场更加惨烈的恶战。
时至今日,玉衡和色楞才明白,为何铁木真喜欢利用仇恨发动战争,因为一旦激起敌方将士公愤,其临战士气和战力何止倍增,色楞部族已完全失控,不顾一切的往玉衡大寨发起冲锋。
寨前的炮火只顶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玉衡的车营只能退进大寨死守。如此恶战一整天,双方的伤亡均十分惨重。
玉衡占尽地利、更有火炮在手,依然阵亡了四百余人。而色楞更惨,死亡及重伤者共计三千余人,加上前一日及夜袭损失的兵力,一万两千部卒,已有近半数丧失了战斗力。
是夜玉衡下令加强警戒,全营人马抓紧时间歇息,准备迎接次日的决战。玉衡巡营完毕之后,也回到了乌奴帐中安歇。
后半夜玉衡睡的正香,一翻身猛然发现枕边有人,顿时惊坐而起,一把从枕下拉出短刀,厉声喝道:“什么人”?
“嘘!我是苏巴海,小心让人听见”!
玉衡一听这话一愣,下意识伸手一摸,知道苏巴海没穿衣服,连忙攥着短刀翻身下床,借帐外火把的光亮,摸到火折子点燃了油灯,背对苏巴海找到她的衣服,反手扔到了床上。
要说青春期的玉衡一点儿都不心动,一点儿都不慌乱,那是假的!干柴烈火的年纪谁受得了这个?
可他心里清楚的很,苏巴海绝对有她的目的。
玉衡按着起伏的胸膛,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先把衣服穿起来,有事不妨直说”!
苏巴海并没有接茬,只回身缩进被窝,见玉衡呆坐半晌毫无动静,掀起了被窝一角:“你先进来,我悄悄跟你说”!
玉衡心底一声冷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一念至此,玉衡把短刀往桌上一拍,压低了声音,以命令的语气说道:“穿好衣服坐过来说话!你这样做,既是糟践自己!更让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你”!
见玉衡态度十分坚决,苏巴海鼻子一酸,似有万千委屈,全部涌上了心头,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于是默默穿好衣服鞋袜,低着头就往外走。
玉衡一拍桌子喝道:“你给我坐下!就这么走了算咋回事”?
苏巴海吓的一哆嗦,愣了一楞退了回来,欠着屁股坐在桌边的条凳上,红着脸别过头默默流泪,不跟玉衡有眼神交流。
苏巴海说话跟挤牙膏一样,又声如蚊蝇,玉衡连哄带吓逼问了半天,这才弄清原委。
原来她琢磨着明日一战,玉衡必胜,肯定会抓获许多俘虏,他料想玉衡不会斩尽杀绝,而色楞的部众,也绝不会为玉衡卖命。于是她想以身体为筹码,跟玉衡交换俘虏,希望玉衡将色楞余部编为一军,交给她弟弟武晋卿统领,以恢复家族往日荣耀。
其实玉衡也在为战后俘虏的处置犯愁,但他不了解武晋卿,更忌讳武晋卿世袭锦衣卫佥事的身份。
玉衡宁愿将俘虏交给林丹汗,或是希日这种废柴,也不愿将其交给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强者,以免给后人凭添许多麻烦。
玉衡只问了一些武晋卿的情况,知道他自小在国子监读书,还有个举人的功名,为人谦和,深受大明天子的信任和喜爱。
对于武晋卿这么一个有文化、有身份、有野心的男人,玉衡打从心底是拒绝的,绝对不会把兵马交到他的手里。
可是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一朵白牡丹软语相求,玉衡脑袋不听使唤,嘴里就是蹦不出个不字。
玉衡揉脸想了一会儿:“明天若是赢了,救你弟弟出来,等见面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虽然玉衡没有答应,可听他语气似乎有戏。
苏巴海总算破涕为笑,近前挽住玉衡的胳膊,好一番千恩万谢。你还别说这苏巴海,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苏巴海身上异香扑鼻,玉衡只觉一阵阵头晕目眩,竟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手:“其实你们姐妹俩挺好看的,我第一眼望见泰宁,还误以为是一朵江南的白牡丹误入塞上!谁曾想竟花开两朵,姐姐比妹妹还要漂亮”!
苏巴海心里乐开了花,面泛红霞,低头憋了半天,望了一眼玉衡的小床,声如蚊蝇的问:“那你为什么”?
玉衡揉了把脸甩了甩头,告速自己千万冷静,起身在大帐门口站了半天,这才回身说道:“其实不用依靠男人,你一样可以活的很好!不用手握重兵,一样会有安全感!不用靠部落的平民和奴隶们供养,你一样可以过上好日子”!
苏巴海闻言一愣,认真的望向玉衡小声问道:“真的”?
见玉衡点头,苏巴海面露失望的神色,嘴巴一瘪无限委屈,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可如果我偏要依靠你,怎么办”?
苏巴海这话,简直太有杀伤了!
宅男玉衡哪儿见过这个,顿时心潮澎湃爱心泛滥,圣母病说犯就犯,恨不得当场指天发誓,愿意呵护苏巴海一辈子!
玉衡涨红了脸,一颗心砰砰乱跳,回身坐下,揉着脑袋浮想联翩,不知过了多久,抬头再看,苏巴海早已悄然离开。
玉衡翻来覆去睡不着。
被窝里还有苏巴海的味道,他睡下坐起又睡下,脑袋里已是一团乱麻,他抓起了茶壶将半壶凉茶一饮而尽。
玉衡一拍桌子:“好厉害的美人计”!
苏巴海一步三跳,兴冲冲跑回帅帐,迎面扑进了泰宁的怀里,苏巴海一抬头,见妹妹抱着双手立在帐外,吓了她一跳,泰宁冷冷的问道:“得手了?他答应了”?
苏巴海哼了一声,掀开帐帘哼着小曲钻进被窝,露出两只眼睛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你瞎问个啥?睡觉”!
泰宁的好奇心更重了,可她越是好奇,苏巴海越是不说。
最后逼问的急了,苏巴海难掩得意之色,扔下了一句话:“玉衡说了,他说我是江南的白牡丹误入塞上!比你漂亮多了”!
泰宁顿时急眼,掐着姐姐一通咯吱:“你骗人!他又不瞎”!
双方酣战两日,彼此已经知根知底,今日决胜之战,色楞自然不会大意,并且连夜为大决战做足了准备。
色楞定下了“围山放火”之计,为避免玉衡逃跑,特命两千弓骑兵下马,爬上木寨西北方小孤山,一旦玉衡率部突围,可居高临下将溃散之敌射成刺猬。
其余三千多军士,色楞将他们分成了三组,趁着夜色匍匐前进,攀至半山腰埋伏,只待木寨起火一齐杀出。
东方泛白,色楞便开始放火烧山,秋草枯叶一点就着,不多时整面刁王山陷入了一片火海,火借风势,浓烟滚滚,熊熊烈焰呼啦啦往小小木寨扑了过来,玉衡大营已经陷入绝境。
灭顶之灾!逃无可逃!
徐公明一见火起,连忙找到玉衡:“连长!我来吸引火力,你赶紧带人突围,再不走谁都走不了”!
玉衡见营外烈火冲天,寨内乱成一团,众人惊慌失措,四处奔跑着连呼救命,更有胆小者嚎啕大哭,就连平日以胆气著称的哈森巴图鲁,也是满脸绝望,催促着自己赶紧突围。
树海冲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玉衡膝前,抱着玉衡的大腿嚎啕大哭:“老大我不想死呀!突围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苏巴海抱住玉衡的胳膊,泪如雨下:“公子救我!我还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扔下我”!
兵是将之威,将乃军之胆!
主帅一乱,三军必败无疑!
统帅亲临战阵贵在沉毅,否则军心必乱!
在这一刻,呼延用的话如晴天霹雳般振聋发聩,玉衡高举右手大声喊道:“莫慌!我军必胜!把我的藤椅和茶壶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