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楞一走,他的部下们也跟着一哄而散。
哈森急的直跺脚,连连催促玉衡下令去追,玉衡起身说道:“由他们去,生死由命吧”!
也许真的是色楞犯下了太多血债,老天爷都不想饶他。岱青护着他刚逃出二里地,迎面被一个面若关公的独臂大汗,轻舒猿臂一把扯下马来,按在了自己鞍前。
关公大声吼道:“拒降者格杀勿论”!
呼延用的近千名骑兵回来了,额璘臣的三千援军也到了,一番追捕下来,色楞的余部全数被俘。
一经清点,生俘1890余人。
额璘臣及其部下,看过了尸山血海,见到了孤山的惨状,听说了西坡和石嘴山的悲剧,同玉衡争锋之心荡然无存。
额璘臣负荆请罪,愿将粮草全数归还,并奉玉衡为主。
至此,“刁王山守卫战”宣告结束,张玉衡大获全胜。
自武晋卿走进玉衡军营的那一刻起,苏巴海便形影不离,紧紧跟在玉衡身后,一有机会便拉扯玉衡的衣角,要给他正式介绍自己的弟弟,玉衡还有正事要忙,于是让他自便。
打扫战场,重新扎下营寨,等逐一安顿好伤员,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朝阳升起的时候,刁王山竖起了一座“英雄冢”。
钢七连为阵亡的618名兄弟,举行了隆重的群葬仪式,鸣炮、默哀、立“英雄碑”一座,玉衡亲自执笔,认真记下了每一个阵亡兄弟的名字,铭刻于石碑之上。
玉衡当众宣布了阵亡兄弟的抚恤;并当着死者的面,为各部有功将士,现场发放了赏银。
618响火铳响过之后,全军齐声高唱连歌: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
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为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
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泰宁和武晋卿第二次听见这首军歌!可这次的感受,跟山川坛完全不同,经过了战火的洗礼,兑现了踏敌尸骨唱凯旋的承诺,因此比初次听来震撼百倍,更多了一百分的敬畏!
泰宁站在远处,出神的望着站在高处的那个小个子男人,那个胆小如鼠的豆芽菜!
鄂尔多斯大济农额璘臣,端着胖大的身躯,恭顺的垂手立于玉衡身边。额璘臣的三千蒙古健儿,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泰宁在这一刻,总算明白了“英雄”和“伟丈夫”的区别,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虽然嘴上不服,可打心底不敢再轻视玉衡!
正事忙完,玉衡请武晋卿一起回营。
泰宁见武晋卿有些紧张,说话语无伦次,上前在玉衡的肩膀上捏了一把,笑着打趣:“拉长个脸干啥?别把我哥吓着”!
玉衡挑头冲泰宁一笑:“我不过是未入流的童子心术,小孩子的把戏,岂能吓到堂堂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大人”?
武晋卿羞的满面通红,泰宁却不以为然:“你啥时候盯上我们的?我和哥哥在府谷城外的谈话,你是从何而知”?
玉衡举起右手,笑着搓了搓食指和拇指:“这有何难,只需几两碎银子,自然有人告诉我”!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武晋卿就是这种人,他身材高大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族风流,让女人心醉,更让男人羡慕。
玉衡做梦都想成为这样的男人,可毕竟人各有命。
好在玉衡只是羡慕,并没有嫉妒之心,那首歌怎么唱来者?从开始哭着嫉妒,到最后笑着羡慕,时间是怎么样爬上了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玉衡已然两世为人。
回到大帐众人落座,玉衡让苏巴海站到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对武晋卿说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有没有兴趣”?
武晋卿连忙起身,拱手回道:“公子于我兄妹有救命之恩,但有吩咐莫敢不从,却不知是何交易”?
玉衡抬手请他坐下:“献俘,讨封”!
玉衡说道:“听说天子痛恨色楞已久,我想拜托你押送色楞台吉和甄别出来的700俘虏,替我献给宣大总督张宗衡,替我讨个封赏!若此事办的漂亮,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苏巴海面有难色,捏着玉衡的手说道:“公子,你如此做,不是让我兄弟和色楞部结仇吗?将来如何统领色楞余部”?
玉衡当着众将官的面,一把将苏巴海拉进怀里,哈哈一笑:“区区色楞部千把人算个屁!土默特还有几万青壮,大漠南北还有几十万男丁,招兵买马又有何难”?
玉衡抬头冲泰宁说道:“你哥替我献俘,哈森巴图鲁陪你招兵买马,我只给你们十天时间,若事情办的合我心意,到时候打下了妥妥城,你哥便是城主,有没有兴趣”?
不等泰宁作答,武晋卿面色潮红,激动万分,近前拱手问道:“玉衡公子,此话当真”?
玉衡揽着苏巴海的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往后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能让我的苏巴海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呢”?
苏巴海满心欢喜,红着脸低头不语。
玉衡又补了一句:“武晋卿,朱由检帮不了你!能真心帮你的只有我张玉衡!你记住了,我最恨别人耍我”!
武晋卿一刻也不愿耽搁,接过了玉衡讨封的将校名册,当即点兵上路,临行前拉着玉衡的手,几次欲言又止。
玉衡只作不懂,嘱咐树海无论如何,要把武晋卿安全的带回来;又给武晋卿吃了一颗定心丸,凡是泰宁召回来的兵马,甄别过后,其中半数全部交给武晋卿统领。
武晋卿离开之后,又要给泰宁送行。
泰宁骑在马上,冲玉衡喊道:“敢不敢赛马”?
玉衡连连摆手,笑着说自己不敢。
泰宁蹙眉喝道:“废什么话?上马!来追我呀”!
玉衡见泰宁神色有异,于是翻身上马扬鞭追了上去,二人一口气跑了五六里远,在刁王山西北的一座小山包上停了下来。
等玉衡打马走近,泰宁回身问道:“什么愿意让我哥统兵?别跟我说因为我姐,你不是这种人”!
见玉衡不答泰宁又问:“你喜欢打仗吗?杀人好玩儿吗”?
玉衡依然不答,他想了一下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眺望辽阔的草原许久,回身笑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北归还
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颤......
泰宁听的入神,等了半天见玉衡没有下文,瘪嘴说道:“唱的可真难听!怎么好像只有一半,继续唱呀”!
玉衡长长的叹了口气,翻身上马:“我就算唱破了嗓子,也唱不开你少女的心扉”!
玉衡一甩缰绳拨马边走,抬手喊道:“早点回来”!
泰宁羞红了脸,嘟囔着骂道:“臭不要脸,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他妈想着地里!果然是个小淫贼”!
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心底不知怎地,竟泛起了一丝甜蜜。
刁王山之役,虽然一举歼灭了色楞,但是以火攻火,也烧掉了所有的粮草和辎重,加上多了千余战俘,又缴获了6000多匹战马,急需补充粮草军械和物资。
府谷的粮道已经断了两天,大同的粮道也杳无音讯,万余大军粮草的最多只能支撑5日,已经危在旦夕。
可察罕多和大同的赛四叔一直联系不上。
又过了两日,去往张家口贩卖牲畜的希日和归昭回来,除留下5万两白银与吴邦辅借兵买炮,还带回了3万两白银和7千石粮草,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与希日台吉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客人,一位是“三晋商会”的代表,山西介休范崇斗,另外两外是希日台吉在赌场结识的赌友,李九成和李应元父子。
一经介绍之下玉衡大惊失色,当即想到了晋商八大家的介休范家,此人和大汉奸范永斗,名字只一字之差。
于是连忙拉着范崇斗的手,热情的询问:“不知崇斗先生可认识一个叫做范永斗的”?
范崇斗也十分惊讶:“家兄常年坐镇总号,从未踏出家门一步,玉衡公子何以知道家兄的名号”?
玉衡一听如此,便知道范崇斗此行前来,必是为后金做说客,眼下无论是大明、后金,还是插汗部的虎蹲兔,玉衡谁都招惹不起,在三个鸡蛋上跳舞,不得不小心翼翼。
于是玉衡哈哈一笑,扯谎说道:“我也是从辽东的一个朋友口中得知,永斗公经营有道,生意遍布辽东,实乃我辈之楷模,早已有心拜会请教,不料竟在此地得遇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玉衡对范崇斗十分客气,奉为上宾。
李九成听玉衡说他在辽东有旧,拱手问道:“公子在辽东还有故人?不知何方人士,可否说来听听”?
这李九成更了不得,他早年是铁岭的矿工,和大汉奸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都是同乡。萨尔浒战役之后,他们不愿为努尔哈赤做工,便投到毛文龙帐下,曾任皮岛内八营游击。
玉衡知道毛文龙被袁崇焕杀了,可毛文龙死后,皮岛的一切便一无所知,于是虚心请教。
李九成摇头叹息:“毛总兵死后,皮岛一地鸡毛”!
原来当年,袁崇焕登上皮岛之后,勾结毛文龙外八营副将刘兴祚和刘兴治兄弟杀死了毛文龙。然后将皮岛人马一分为二,拥护毛文龙的,由毛帅姻亲陈继盛统领,其余由刘氏兄弟统领。
己巳之变刘兴祚勤王,于山海关战死之后。他的弟弟刘兴治上手便杀了陈继盛,彻底拉开了皮岛自相残杀的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