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云南的余粮,几乎都在土司老爷们手中,黄定海、黄定江这样的大土司自不必说,就连刁派猷这种只二十余户的小土司,存粮就有数百石之多。
金初麟献“请君入瓮”之计,趁十寨土兵倾巢而出,四处搜捕永宁王之际,诈刁派猷等一众小土司入营助饷。
不从者当场杀之,收其资财以充军,如此一来粮饷之难迎刃而解!再议改土归流,不从者亦杀之,然后上奏朝廷,请天子委派流官,如此又是大功一件!
至于粮草被焚将官被杀二事。能抓住真凶更好,若抓不到真凶,可以土司作乱为由上报战损,如此既能安抚营兵,又能于朝堂之上,彰显将军之奋烈!
王朴面露激动神色,兴奋的起身来回踱步,正要开口答应,屏风后一声咳嗽,一位白发老太监拄拐转了出来,王朴连忙近前搀扶:“二爷慢点”!
宋太监落座,同金初麟见过之后,拱手问道:“此事虽善,可永宁王想要什么,你得给我爷孙二人交个实底儿,否则万难从命”!
金初麟起身回礼:“永宁王只求片瓦遮雨,有片落脚之地足矣”!
老太监和王朴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垦荒?不募兵?不离开云南”?
金初麟当然知道这是天子钦定的条件,连忙点头:“可立文书为凭”!
老太监同王朴交换了一下颜色,开口说道:“黄定海的田宅归永宁王;东十寨所有钱粮归我。若你以为可行,咱们就立文书为凭”。
此行的初衷只是稳住王朴,宋二爷的建议当然可行。于是金初麟当场立下文书,宋二爷看后笑着点了点头,吩咐王朴依计行事。
恰在此时,有乡民送马运尸回营,王朴忙令军士搜身,从嘴脸乌青的刘博申怀里,摸出了一个绣金丝彩莲荷包,还有一个瓶底有“万”字章的白色瓷瓶。
王朴传示左右,还真有人知道,说是湘西草堂药圣一脉,芙蓉仙子的招牌。
阿迷土司万彩莲在云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朴大怒:“什么狗屁土司?一群跳蚤而已!老子迟早把阿迷土司连根拔起,将万彩莲碎尸万端”!
如此甚好,金初麟离间王朴和土司关系的目标也顺利达成。
都龙镇黄家大宅十分气派,是黄定海于两年前在一套三进四合院的基础上改建而成,东南加建了一座有三间明堂,东西各三间厢房的精致花园,西北还加了两个跨院。沐天波和钱士晋就住在东南花园,黄定海的俩儿子分住西北跨院。
整个花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备极其森严,倒座房还有一批高手日夜轮值,外人根本无法靠近;而且沐天波为人十分谨慎,从不轻易出花园一步。
玉衡琢磨着引蛇出洞肯定行不通,倒可以尝试声东击西。
于是命龙天正带着呼九思和普永年,推着小车上的黄长水,到花园门外闹事,吸引侍卫的注意力,自己带着呼延九和泰宁翻墙入花园,伺机抓捕沐天波。
乌奴拉着玉衡的手说道:“宝儿,我还是跟着你吧,你不在我心里没底”!
玉衡搂着乌奴的肩膀笑道:“你是我的王牌,是咱们当中的第一高手!留你在外头是备个后手,谁有危险你就接应谁,咱们谁都不能出事明白吗”?
乌奴只好点头答应,玉衡将三支铁莲蓬递给龙天正,呼九思和普永年,吩咐道:“把他扔到门房吸引注意力就行,千万记得分头跑,不能有任何闪失”!
龙天正点点头:“放心吧,逃跑我们在行,你自己小心点”!
于是三拨人分头展开行动。
龙天正为人讲义气,做事也很有章法。
他留年长普永年在街角放风;又命呼九思到花园门口的影壁前,装模做样的查看告示准备接应;自己推着小车来到值房门外,摸出小刀割了黄长水双腕动脉之后,大声喊道:“快来人呐!张玉衡杀人啦,黄长水不行啦”!
话音刚落,值房里冲出四十几个家丁,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龙天正指着黄长水喊道:“赶紧救人,他知道永宁王的下落”!
龙天正见侍卫们并不搭理黄长水,只齐刷刷望向自己,抽出腰刀恶狠狠朝自己围了过来,龙天正一指侍卫们身后的大门喊道:“总府大人!您怎么来了”?
侍卫们下意识回头去看,龙天正从身后抽出铁莲蓬,冲着围逼过来的十几个侍卫使劲儿一甩,然后掉头就跑。
侍卫长见龙天正一甩之下,六七个人当场中招,连忙拔刀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侍卫长跑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
停下脚步愣了一下:“小心贼人调虎离山!快随我回府护驾”!
就在此时,假装查看告示的呼九思冲了过来,拎起铁莲蓬照侍卫长的面门甩了过去。侍卫长鼻头和左腮中针,只觉面部一阵抽搐,奇痒难忍,盛怒之下追着呼九思抡刀便砍,厉声骂道:“气煞我也!我要杀了你”!
见侍卫长抽刀去追,其余家丁也连忙跟了上去。
听见龙天正前门扯着嗓门一喊,玉衡的铁钩已架上了墙头,只见他攀着钩索,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三米多高的墙头,然后抛下绳索将呼延九拉了上来,俩人伏在墙头,合力将泰宁也拉了上来。
泰宁红着脸一笑:“我虽然爬得慢,下的可快了”!
说完右手一搭墙头轻轻一跃跳了下去,辨明方位后,一马当先奔明堂冲了过去。玉衡和呼延九见状,也连忙反勾绳索滑下高墙,赶紧跟了上去。
泰宁绕过花园池塘,刚迈步踏上台阶,就见堂上的三排火铳已经对准了自己,总算她反应敏捷,就地一滚闪到一旁,躲过了第一轮排射。
玉衡连忙上前拉泰宁起身,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吓死我了!你躲到假山后面用弩箭还击,我跟晴雪左右包抄”!
玉衡说完往门口一闪,嗖的一下窜到了右边,又哄得一通排枪射出。
玉衡拉倒右廊兵器架,抽出一杆白蜡枪,依石阶下大声喊道:“就是现在”!
说话一抡长臂扔出长枪,扎向了门口露头的持枪家丁!
只听“砰砰砰”又是一通齐射,打的玉衡身后的汉白玉栏杆火星四溅。
泰宁忙从假山后闪身出来,抬手便是两弩,放倒了两名持铳侍卫。
玉衡听见屋内传来两声惨叫,不假思索,攀着栏杆一跃而上蹲到了木门之外,再看东边,呼延九早已摸了上来,指了指身后门板,又指了指玉衡。
玉衡会意,呼延九是让自己在西侧吸引火力,她从东边偷袭。
呼延九又冲泰宁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呼应二人行动,然后冲玉衡点了点头。
玉衡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双手撑地,一记侧踹踢向了身后木门。
西侧刚有响动,“砰砰砰”一阵排枪应声而起。还好玉衡闪得快,一脚踹完借势后退,攀折栏杆翻身一跃跳下了台阶,身后的门板被弹丸达成了筛子。
就在铳响的瞬间,泰宁一跃而出,抬手又是两弩;呼延九也已矮着身子,从大门东侧滚进了内堂。十四名鸟铳手正在装填弹药,两名中了泰宁的弩箭,其余十二名被呼延九杀了个措手不及,眨眼便有三个人被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玉衡也冲了进来,一脚踹倒了一名火铳手,夺了柄雁翎刀抬手便砍。贴身近战并非火铳手所长,只一会儿的功夫,便被玉衡和呼延九连手料理。
收拾完火铳手,玉衡抬眼四望,见堂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沐天波和钱士晋半点踪影,玉衡一指东侧明堂:“搜”!
玉衡拉着呼延九进了东堂,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从拔步床的矮小梳妆柜里,把巡抚大人揪了出来,玉衡捉刀抵着钱士晋问道:“沐天波人在何处”?
钱巡抚瑟瑟发抖,哭丧着脸摆手说道:“不知道”!
恰在此时,忽听院中泰宁大声喊道:“沐天波休走”!
紧接着一声惨叫,像是有人从高处跌了下来,玉衡连忙押着钱士晋出门来看,只见沐天波弓着身子,抱着屁股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泰宁提着两柄精钢弩,风姿绰约的立着,得意的冲玉衡笑道:“这小子身手不错,攀上房梁想跑,被我一弩射中屁股,看模样估计摔的不轻”!
沐天波见玉衡蹲在自己身前,连忙抬手求饶:“王爷饶命!小的知错了”!
玉衡闻言大怒:“下三滥的狗东西!上不了台面的腌臜玩意儿!毒死6个无辜百姓,烧死龙天正26名手下,你如此草菅人命,我岂能饶你”?
玉衡举刀便砍,原本抖若筛糠的巡抚钱士晋,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冲上来拦腰将玉衡死死抱住:“王爷住手!沐天波暂时杀不得呀”!
呼延九近前拉开钱士晋,接过玉衡手中的雁翎刀劝道:“这回暂且饶过他,若他死性不改,继续挑衅滋事再杀不迟”!
沐天波吓的涕泪横流,指天发誓:“王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的愿发毒誓,若再跟王爷过不去,让我沐天波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玉衡占了花园扣了人质,命龙天正去接宝珠、采洁和如靖;又命普永年通知金初麟和阳炎。然后稳坐钓鱼台,就这么耗着,坐等黄定海前来交涉。
黄定海也有些本事,竟然捆了梅采洁、李如靖和张嫣上门,要同玉衡换人。
原来杨鸣打一开始,就是黄定海安插在玉衡身边的卧底。
玉衡前脚刚走,杨鸣便托邻居给黄定海捎了信。虽然张嫣识破了杨鸣身份,同李如靖设计杀了杨鸣,然后连忙赶奔老魁窝寻找玉衡,可还是晚了一步。
追赶玉衡的如靖,张嫣和采洁刚从老魁窝出来,便被黄定海抓了个正着。
如此瞬间形势逆转,玉衡投鼠忌器,顿时陷入了不利的局面。
两拨人一东一西,隔着花园池塘对峙。
眼见宝珠,如靖和梅采洁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玉衡不由得心急如焚,只想赶紧交换人质了事。
张嫣抬头四望,见只玉衡三人和呼九思在场,想了一下说道:“交换人质可以!不过得请中间人作保,菁脚寨王朴最合适,可速速派人请来”!
说完冲玉衡眨了眨眼,玉衡心乱如麻,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呼延九见玉衡默不作声,拍着他的肩膀附和:“没错!必须请王朴作保”!
黄定海搬来太师椅,翘着二郎腿坐下,抬手吩咐:“速去请王参将过来”!
吩咐完毕,黄定海笑眯眯望向玉衡:“我说永宁王!说你病急乱投医呢?还是说你狗急跳墙?你以为王将军会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