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将临,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街道上开始变的人单影只,夕阳下,余生拉着一道落寞的影子走回王府。
王府内张灯结彩,余生躺在房内,偶尔能听到几声家眷与奴婢们传来的欢笑声,感觉自己与这方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睡不着,便起身坐在书桌前,见桌上放有笔墨纸砚,一时兴起,便研墨铺纸,提笔写下一首李商隐的短诗。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余生搁下笔,看着眼前的诗句,感觉自己就像那偷吃灵药的嫦娥,抛下陈道临与小青,不顾姨娘与婉儿的挽留,一心奔向江湖,却又独自忍受着这江湖的孤寂,与嫦娥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未曾后悔过
噔,噔,噔,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将余生扯回神来。
“陈先生可在房内?”
余生听是刘瑾声音,便应了声,起身前去开门,见刘瑾带着仆人站在门外,仆人们手里端着瓜果糕点和一些美酒佳肴,于是,连忙将刘瑾众人迎了进去,陪刘瑾坐在书桌旁。
待仆人们在餐桌上摆下东西离开后,刘瑾便开口道:“我听下人们说,陈先生已经出门回来,知道陈先生一个人独身在外,便送些吃食过来。”
“劳烦刘管家您挂念,烛光独影,寒窗苦读,小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些许寂寞,不打紧的。”余生一脸感激的回道。
刘瑾一脸微笑,欣赏的打量了一番余生,待目光扫见桌上余生刚写的诗作,便端起来读了一遍,连声赞叹道:“好诗,好诗,不知先生此诗,可有名称?”
余生谦虚道:“闲暇时的涂鸦之作,当不得好诗,此诗名为《嫦娥。”
刘瑾见墨迹已干,便将它卷起。
“老夫虽不通诗文,但很喜欢这首诗作,不知陈先生可否将它赠送与我?”
余生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你都将纸张卷了起来,还问我干嘛?
嘴上却微笑着应声道:“能得刘管家喜欢,已是荣幸之至,哪敢谈什么赠送,刘管家尽管拿去便是。”
刘瑾卷起脸上干枯的肉褶,拍了拍余生的肩膀,转身离去。
余生将他送至门口,才关上房门,转身坐到餐桌前吃喝起来,酒足饭饱后,吹灭烛灯,跃上房梁,将苍生短刀从怀中取出藏好后,才躺回床上。
王府内院,待越王陪家眷们赏月结束后,刘瑾便恭敬的跟在越王身后,进了书房。
“方才不见青澜,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老仆之前见世子带着仆人,端走了些吃食,应该是去探望他那两位天涯海阁的师妹了吧。”刘瑾躬身应道。
越王恼声道:“不争气的东西,送他去天涯海阁学武,是为了让他能够勇武些,不是让他整日不务正业,沉迷在这些儿女私情里,凭他身份,这天下女子,还不是任他选择?”
刘瑾低着头不敢应声。
“那新来的陈庆之,将那些混乱的账目整理的如何了?”
“禀王爷,那陈庆之确实是此道奇才,老仆翻看了下,此人将账目整理的井然有序,速度奇快,再有三五日,便可整理完毕。”
刘瑾一边恭声回答,一边将刚从余生那里拿来的诗卷展开,恭敬的递给越王。
“哦?这么快吗?看来此人于算学之道还真有几分奇才。”
越王边说着,边接过刘瑾递来的诗卷,端详半晌后,才感叹道:“好诗!好字!”
说罢,略微沉吟片刻后,对着刘瑾吩咐道:“如此之才,杀了确实有些可惜,待他账目整理完,就且将他关在密牢之内,等本王大业成后,再放他出来辅佐本王,治理江山。”
刘瑾躬身离去后,越王又端起诗卷,一脸欣赏的看了起来。
刘钰并不知道,那一首诗救了他一命,继续埋头在账本里,暗中复写了一本藏在袖内,带回卧室,放置在书桌抽屉里。
其余几天,余生都假装继续整理账目,暗中期待着秘卫尽快将之取走,刘瑾期间来看过几回,连声夸赞余生大才,那诡异的眼神儿,看的余生毛骨悚然,暗道,这个老玻璃。
账本放入抽屉的第三天,终于消失不见了,账本摆放的下方,淡淡的留下个“余”字,这是余生跟刘进忠约定的暗号,余生这才松了口气,暗中决定,将处理完的账目交给刘瑾后,自己就申请外出,然后逃离荆州。
可事与愿违,陈余生被抓了,待他将全部处理完的账目交给刘瑾后,就被刘瑾随手制住,他没敢反抗。
“刘管家这是何意?怎可行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余生被侍卫按住,一脸憋屈的叫喊道。
刘瑾阴恻恻的笑了几声,见余生在侍卫手中不断的挣扎,便开口相劝。
“陈先生不必挣扎了,你且放心,老奴不会对你怎样。依陈小先生的聪明才智,想来这些日子整理账目,已经察觉出什么秘密了吧,王爷惜你大才,不会杀你,只是委屈先生在密牢里住些时日,日后自会补偿先生。”
说罢挥了挥手,侍卫们蒙上余生的眼睛,将他带进了暗无天日的密牢。
待侍卫们将他推进牢内,余生扯下眼罩,活动了下酸疼的双手,然后抱着牢门怒骂起来,侍卫们懒得理他,径直离开牢房。
余生骂了半天,直到口干舌燥才瘫坐在地,暗自苦笑道,这叫什么事儿,自己怎么那么愚蠢,前世看了那么多历史剧,怎么会没想到有这一茬。
苦笑着转身回头,却意外的看到两个熟人。
“陈家洛?”
两道女声突然响起,赵青丝和鱼小瑶目瞪口呆的看着新邻居。
余生连忙竖起食指,向两女嘘声,压低嗓音出声。
“二位姑娘,且唤小生陈庆之即可。”
待二人平复心态后,鱼小瑶才怒瞪着余生,小嘴不屑道:“陈庆之?哼!你果然就是个骗子,走到哪儿都不敢露个真名。”
余生心知顾少卿这个大嘴巴已经出卖了自己,便自嘲道:“小生武艺低下,又四海为家,时不时的会有麻烦上身,为了苟且偷生,只能出此下策。”
赵青丝扯住还想上前理论的鱼小瑶,向她轻微摇头。
“陈先生既然浪迹江湖,为何却又被抓到这王府密牢之中?”
余生闻言,苦笑连连。
“小生一路游历至江陵,无奈已经囊中羞涩,见越王府招一名临时账房,便应聘进来,想赚点盘缠,谁知处理完账务后,便被那刘管家命人给抓到这儿来,却不曾想,在此处也能遇见故人,两位女侠又是因何被囚禁于此?”
赵青丝虽然身处囚牢,却依旧如神女一般,面色平静,神色淡然,红唇微启,便开口向余生解释起来。
“先生不知,越王世子李青澜,乃我天涯海阁弟子,我与师妹应邀前来,无意中听得越王密谋造反之事,情急下惊动了越王众人,才被抓住关到此处,陈先生替王府整理账目,被抓来此处,想来也是因此。”
余生叹息一声,无奈道:“小生也是后来察觉不对,正打算告辞离去,却不想落得如此境地,真是可悲啊!”
待他话音落下,三人便坐在牢房里,一起沉默的当起了天涯沦落人。
王府内高手众多,密牢又戒备森严,连赵青丝二女尚不敢妄动,余生也就绝了暗逃的心思,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刘进忠和秘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