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都亭驿很冷清,耶律宽进宫面圣,孙棐托病在家,唯有吕渊守在都亭驿当中。
鲁致远最后是如何处决的,吕渊不知道,海东青一事会给两朝关系造成何种影响,耶律宽会不会以此来提高岁币,吕渊也不清楚,但这一切都跟吕渊的关系不大了,他此刻真正要留意的是从今日开始到琼林宴的这段时间!
自己只要不出错,那么沈惟恭的手段唯有陷害,而只要是陷害,那就必有漏洞,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陷害,吕渊很坚信这一点。
所以吕渊的想法也很简单,以不变应万变,这段时间留心干好每一件事就可以了,只要熬到琼林宴结束,待朝廷授予官职后,那么就是他吕渊拥有獠牙的时候!
正午,耶律宽回来了,令吕渊意外的是,王珪也随同而来,两人不断交谈,似乎气氛不错。
“王翰林、耶律使节!”吕渊出声问候,该有的礼节他不会忘记。
而耶律宽仅是看了吕渊一眼,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王珪说道:“王翰林,本使先上楼了,至于监官鲁致远,先寄放在贵朝的大牢中,待本使回朝,再将其带回,由我朝君主处置!”
“可以!只不过数日后的琼林宴,使节可要来参加啊。”王珪笑着回道。
“自然。”
耶律宽答应一声后就离去,至始至终不曾理会吕渊。
“吕副知,坐吧。”
王珪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耶律宽的离开而消失,他先坐了下来。
“下官站着就行了,我去给翰林倒杯水吧。”吕渊道。
不论是先前派仆役提醒他要小心,还是昨日不偏不倚的公正处事,对于这位五十多岁的翰林学士,吕渊还是尊敬的。
“你想站着就站着,水不用倒了。”王珪道。
吕渊也没有坚持,老实的站在边上。
“今日的朝堂可是热闹啊,不仅台谏的官员上了上了数十道的奏折,就连托病在家的司马光以及文枢密等人都连番启奏,吕副知啊,你这状元郎当的可真是我朝立国以来独一位。”王珪继续道。
吕渊诧异,不由开口:“下官又做何事了?”
“你倒也没做什么事,昨日海东青那件事的责任是鲁致远的,已经由官家下旨,全权交予辽朝处置,耶律使节也没在做追究,但自打你进京以来,东京城可谓是鸡犬不宁啊……”
“几位言官弹劾你言行举止不堪,不可作为天下读书人的榜样,让官家撤了你的状元名头,而司马光、文枢密等人,上奏官家,让官家罢了你琼林宴的资格,以及将接待辽使的任务换成其他人。”
“也唯有王相公这边的人没有掺和这些事,吕副知,这官都还没授下来,就惹了上了台谏言官以及执政官,你算不算是独一份。”
王珪笑了,他无奈的笑了。
吕渊也跟着苦笑了起来,台谏,就是御史台跟谏院的合称,宋代的御史台跟谏院行使的职权已经模糊,两者大同小异,所以合称台谏,都有风闻言事的权力,总的来说,可以根据传闻以及小道消息检举官吏以及纠察皇帝的错误,权力不可谓不大,惹了台谏,那就算是宰相都吃不消!
至于执政官,宋代的执政官,是政事堂的副相参知政事跟枢密院的枢密使、枢密副使的统称,与宰相合起来又称宰执,是大宋人臣的最高级别称呼。
一连引发朝堂这两大超级部门的弹劾,吕渊除了苦笑外,还能够干什么。
“看来你一点都不担心,还能笑的出来?”王珪道,他都不知道今后这吕渊该如何在朝堂上立足,说是举步维艰都不过分,朝堂上大一半的人都得罪透了。
“翰林就不要揶揄下官了,下官这笑可比哭还难看。”吕渊回道。
王珪盯着吕渊又道:“不过也算你走运,你那殿试的策问极合官家的意,他们的奏折都被官家压下来了。”
吕渊也已预料到了,要不然来都亭驿的就不是王珪,而是传旨的宦官!
“官家虽没有罢了你都亭驿副知的职务,但这几日你就不用来都亭驿了,会有鸿胪寺的人接替你。”王珪站起身来。
吕渊精神一震。
“官家的用苦良心,希望你明白,今后可要好好报答官家啊。”王珪深深的看了眼吕渊,最后一句话说完,王珪就走了。
吕渊脸色凝重,对于吕渊而言,他真正在意的王珪最后面的话!
这几日不用来都亭驿,表面看起来像是好事,这样以来,他便可以闷头呆在家中,一直等到琼林宴,但事情都是双面的,他来都亭驿至少还能够时刻观察耶律宽的情况,沈惟恭要是想联合耶律宽算计他,那么他也有机会发现端倪。
要是不来都亭驿了,虽没有两眼一黑那么夸张,至少也算是瞎了半只眼!
好坏参半,也怨不得天子给他这么安排,吕渊相信,天子是真心想要帮他,让他远离纷争之地,但天子不清楚的是,沈惟恭对他已经下了必杀的决心。
怎么办?
思虑了半响,吕渊没有继续留在都亭驿,而是朝外城走出,此刻只能够遵从天子的意思了,吕渊冥冥中有股预感,离开都亭驿,对他来说,坏处更大!
正午就回小院子,倒是令陈遮有些意外。
“长明,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陈遮好奇道。
吕渊回道:“官家让我不用再去都亭驿了。”
“啊!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陈遮惊呼。
“谁说的都是真的?”吕渊皱眉看着陈遮,遂即他发现了陈遮的手上有张请帖。
半响,陈遮将手上的请帖递给了吕渊,道:“方才蔡京遣人来的,给了两张请帖,还说今日早朝,大半个朝堂的官员都弹劾长明,说……说是要将你状元郎的名头撤去,不让你参加琼林宴,还要罢了你这次接招辽使的任务,最后被官家压了下来才作罢。”
“消息还挺灵通,确实有这么回事。”吕渊毫不在意的道,他倒是比较关心手中的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