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历,六月十六,据乡试结束已经十日,按说发榜也就这一两天了,可朝廷的榜文迟迟未出。
赵文振是煎熬了一日又一日,几日来他到也不是在屋中闲坐,期间史玉虎来了两次,拿着几本已经发黄的名曲谱子,硬是央求着赵文振合奏,执拗不过只得怏怏的吹奏了几曲,史玉虎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自前日走后,再没来过,赵文振也算偷的几日的浮闲。
几日来逛了京都的大小书局,到让他发现了一桩关于大梁皇室的秘闻,虽不知真假,但其记述颇为详细,有几分可信之处,在赵文振的心里,皇室的种种更加的朴树迷离,生出一股惧意来。
这是在城北一家不起眼的书局中发现的一本残卷,上面记述的正是这孝正初年间的一桩密事,宣和皇帝梁沛除了其弟齐王梁胤之外,还有一个一母同袍的哥哥,而关于这位王子,大梁所有的典籍都没有任何的记载,但这本残卷中所记之事就是发生在这位王子身上。
孝正皇帝,也就是当今皇帝梁沛和齐王的父亲,曾被两废两立王储之位,在第一次被废时贬谪到了青州做郡守,年幼的梁沛、梁胤以及那位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大皇子梁雍,跟着父母,辗转前往千里之外的贬谪之地,路上韦太子妃生下了一名女婴,因裹布而生,取名裹儿,也就是现在的安乐公主,这青州一住就是十四年,先皇驾崩,身为长子又被立为王储,而这时,皇室的权柄并没有交到孝正皇帝的手上。
又过了五年,年近六旬的孝正皇帝,才终于坐上了那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象征着最高权利的王座,那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大皇子梁雍自然被立为了王储。
按照旧制,王储的选拔,都是长者为先,不以才能识干为要,这让才能胜于大皇子的梁沛尤感挫败。
孝正皇帝被贬青州的十四年,郁郁寡欢,身体日渐衰弱,虽登上了那本该属于他的权利宝座,可是第二年的春天,就病崩于玄宁宫太和殿。
孝正二年,数以千计的流星如雪片般划过如墨的夜空,似乎在预示着一场剧变,当晚,玄武门前,年轻的梁沛控制了这座帝国政治的中枢命门,一场疾风迅雷的军变之后,大皇子一党被彻底诛灭,梁沛顺利的登上了皇位,改元宣和。
在饱尝了一个帝王所能品尝的一切干苦之后,大梁的第四位皇帝永远的退出了舞台,同室操戈,兄弟相煎的皇室斗剧,在历史上并不少见,但这对于见过宣和皇帝的赵文振来说,未免有点不敢相信,他难以将那个言语温和,举止敦厚的人和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还沉浸在故事里的赵文振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才发现这书局的掌柜,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听他之言,定是读过此卷,赵文振不免问道:“掌柜认为此事可是真的?”掌柜的从他手中拿过残卷,原放到原来的位置:“公子看过就当是一个故事,当不得真,更不得为外人道,当心引火烧身呐”。
忽听书局外,乱哄哄的人声嘈杂,赵文振出来看时才知原来是乡试榜文发了,人群都往太学涌去,其中有不少考子,他只得随着人群慢慢的往太学移去。
太学门外,猩红的三张大榜,贴在左侧的高墙上,两名身着甲衣的侍卫守在两旁,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在一堆人名里找着自己,人实在是太多,赵文振只能从最右面的那张看起,没有发现自己,倒是发现了史玉虎和苏一尘的名字,在往中间那张看,孔宣赫然在榜上,榜尾还有张宝根的名字,虽然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但赵文振是高兴的,他替张宝根感到高兴,不用再去耕田为生了,虽说中了榜不一定有官做,但是凭着进士的身份,到那个家学里任个先生,那也管衣食无忧了。
被人潮推动,赵文振终于能看清最左边的红榜,待看到榜首“状元赵文振”这几个字时,脑袋嗡的一下,虽然他也曾想过这个结果,但是真正的看到还是不敢相信。
再往下看,解元伍维庒、探花孔知,赵文振笑道:“子清兄果然不出意料”,三甲名额孔知在其中,赵文振是早就想到的,只是自己这个状元,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前几日自己还在为文章的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今日便成了状元,这那受得了,难道皇帝陛下真的如自己想的那般?
而此时的京都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赵文振三个字,在军歌之后,又被人时时提起。
大德成布庄,送还补好的衣物返回的素娥,听到赵文振得了状元,拉着过往的人,再三确认后,挎着竹匾往内堂跑去。
“陆公子,你听说了么?赵公子中了状元”素娥兴奋的向陆子玉说着,正在检查新送来布料的陆子玉手顿了顿:“你见着他了?”
素娥道:“来时的路上听人说的,刚发的榜”。
陆子玉笑道:“这小子还真是可以,当年往夫子茶杯里放青蛙的纨绔竟成了状元,哎呀,这下好了,我跟人又有的吹了”。
“陆公子,前几日我碰到赵公子了,叫他到店里来,他却不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素娥问出了早就想问的一句话,赵文振为了陆子玉当着江州众才子的面,让苏一尘颜面尽失,而现在,赵文振却和苏一尘形影不离,陆子玉却又不相往来了。
早在来京都的路上她就想问的,只是当时的她同样心情复杂。
“你要是知道他的住处,送去一匹布吧,算是贺礼,只说是你送的,不要提我”
陆子玉没有回答素娥的话,其实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父辈的恩怨不该牵扯上他们两人的情谊,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