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内,禁卫军职责便是听命于紫宸宫,而路上百姓是极少见到如此大规模禁卫军出动。
而此时通往王宫的主道上,被身穿蓝色锦衣的队伍所占满,他们步履匆匆地向城门方向跑去。
而一旁不起眼的小路上,有家刚开张不久的小店,木制的牌匾上,以小篆书写了:素心斋。干净整洁的店面内,平日里客似云来。
今日这大阵仗的队伍,已使得客人们已无心购置小食,纷纷扭头回望这马蹄纷飞的场景。
“这是有何大事?还首次见如此之多的禁卫军出动。”站于糖柜旁的一中年男子轻声议论道。
“可不是,据闻君王同天师前去平江祈福,难道是去迎驾?”回他的是其同行挚友。
“不见得,从前哪此君王出巡如此大动静?我瞅这情况不妙。”
“是是……”众人议论纷纷。
而高筑的货柜后,有一黑衣女子,停下了手中的捆扎活。年轻光泽的肌肤,却突显了一双历尽沧桑的大眼,眼角的泪痣墨如深渊,注满了心事:不知他和姝煜如今可好?**
两月后,夕阳的余晖照映在弓形山的天行宫内,闲来无事的李筱,正甩着手中的拨浪鼓,趴于地上,逗弄面前的小不点。
姝煜已是一足岁,此时正穿着兜子,在铺有凉席的软垫上爬行,黑溜溜的眼珠,紧盯李筱手上的发声源。
“筱筱,来用些餐食,可别逗姝煜了,让他好生睡会儿。晌午醒来后便未再歇息过。”奶娘欣姨叫唤着,帮她布置菜肴。
“这又是池引烧的吗?”李筱一脸嫌弃地放下拨浪鼓,无精打采地走到桌边。
“现在要叫池天师了,可不得直呼其名了。”
“那女君和凌天师还会继续寻找吗?”李筱塞了块红烧肉在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
欣姨瞟了一眼门廊:“看池天师的态度,似是还想继续寻找。可此间机会应是小了许多,毕竟这两个月的追查,所有禁卫军都出动了,却仍一无所获。”
她夹了一筷子菜在李筱碗内:“孩提多食青,长大着丰衣。”
李筱却置若罔闻,执筷的手撑着额头。一切似乎都和原先的历史一样。女君和凌天师双双失踪,池引继天师,那么接着就是他选王了,也不知道新王是什么时候被选上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对这段历史知之甚少,早知她会有这样一番经历,她就该认真研读那本《四国通史》,或者好好了解陆立问的前世与李筱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者至少知道他是谁,如何能找到他。是她的懦弱与逃避,毁了这份本就薄弱的缘。
前方蓝色飘逸的外裳衣角,遮挡住李筱的视线:“池天师回来了?你会在什么时候选君王?”
她边问,边仰着脖子追随他移动。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当了天师就目中无人地自顾自走,全然不顾及她的询问。
踏着随风摆动的下摆,男子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行宫的,只双目无神,充耳不闻地麻木行走。
不知不觉,穿过天行宫,来到到后山回廊上,眺望白茫茫的云海,缠绵的花絮也为池引的思绪,矇上了一层厚厚的纱,虚无缥缈,真假难辨。
若纪国也有天灵镜这般的圣物该有多好?两月前,按曲静雪二公子所言,师傅与女君必然是在山林间,禁卫军搜寻了整座山头,哪怕是飞蝇也该找到了,可两人至今音讯全无。
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他在诸大臣的力邀,与静雪公主的共同见证之下,于主庙祭天告慰曲女君与师傅,正式宣告了凌天师时代的结束。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任纪国天师,天行宫的主人。
然而十五月圆之日,他便要承天命,寻有王气之人。奈何王陵未知,何以寻王?
众人不知,天师选王须在历代王陵之中做法,方能有所感知。可师傅却从未向其透露过王陵所在,这让他如何是好?
未有天启的情况下,他要如何能保住纪国的江山?自小景仰的师傅亦是如此,常常心事重重站于此,他是否也曾被如此棘手问题所困扰?
先王时代的告终,便预示着紫宸宫内要入主新王。曲静雪膈应地挪开了桌上的手,只留明晃晃的玉玺,孤立于紫檀盒中,现如今它便只是块普通的玉疙瘩。
而房内的宫人们,正将自己的物品一箱箱往外搬运。坐于圈倚上的曲静雪,五指深深嵌入金丝楠木制的扶手内,在深棕的漆面上留下道道伤痕。
她自小在此长大,紫宸宫便是她认定的归宿。在虞国的那些日子中,日思夜想的便是何时能回到这里。
当广陵宫的大火熊熊燃烧之时,她心底喜悦的呐喊声也逐渐响起,她终于能如愿以偿回紫宸宫了。
然而此情此景,却是嘲讽万分。万万没想到踏入龙云山的那刻,等待她的居然是那样的不堪。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她恨一直欺骗她的母皇与凌旬。
他们都以为她不知情,但岐山云雾缭绕,不辨方向,都是他们为了将姨母藏与其中造成的。
姨母所中之毒,必须借以岐山之灵修养。为了不让外人发现,凌旬便在山外设了重重迷雾阵,阵内之人更是无法出阵,因此也让大量入山之人死于深山之中。
既然母皇可以李代桃僵,那么她也同样可以。而她的希望便是那个毫不知情的年轻天师。
只要他无法寻到王陵,便不可能探得王气,寻到真正的君王。那么她便有了最好的机会,那天在那车上,他自己不也说陆基有着君王之相。那么她就要让他变成真正的君王,将来这紫宸宫,依然是她做主。
看着外间阴霾的天空,她却豁然开朗般,厚重的乌云亦可遮天,更何况是区区的君王。
明亮的双眼像是看到希望般,将桌上黄锦缎铺设的盒子一关:“来人,备轿天行宫。”
此时,天行宫的厨房内,传出阵阵菜香味,一个尚未长开的小女娃,正垫着方凳,在炉灶前忙活。
“这天师学那么多本事,怎么也不学一下烧菜呢?烧的东西不但寡淡无味,还喜欢生吃鱼鲜,难道李筱当时喜欢吃生蚝都是跟着这个师傅学的?”
将烧好的菜端至桌几上:“吃饭了。”蒙着油烟的皮肤上,正渗出点点汗珠。
逗弄着姝煜的池天师,背手来到桌前,原本还想嘲笑这小女娃的池引,望着这一桌的菜,顿时目瞪口呆。面前的菜不但色泽明亮,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再则香气扑鼻,让人不觉食指大动。
池引刚执筷,预备一尝究竟,外间的衫童便来报:“启禀天师,外间有帖,曲氏静雪求见天师。”
曲静雪?此时她不应该忙于搬离紫宸宫,为何会来此拜见他?难道是有先皇消息?
“请她候于侧殿。”放下手中箸:“劳烦欣姨为我照看两小儿,本尊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