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宣布花灯最佳者了,奖赏的是皇家为节日特定打造的一套首饰。严怡然正襟危坐的在位置上整理了下衣服,准备上前接受奖赏,她要把此前受的屈辱在这个时候赢回来,让那些对荣臻和陆雪颖感兴趣的人知道谁才是第一。
严怡然想法很幼稚,不符合她实际年龄该有的世故。她在学识上虽然聪慧,但是品行差强人意。
严怡然是家中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严愈与王氏恩爱,并无娶妾室,他平时政务忙碌,没有时间管教严怡然。王氏人虽贤惠,对孩子却太过疼爱,没有给予对错,可以不可以的概念,造成了严怡然现在的样子。
从严怡然参加宴会起,这个花灯奖第一就属于她,别的少女从最初不甘到后来习以为常。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活在世上,哪里都是分等级的。就和面前给凤凰形状的木架上挂花灯一样,也是按官级来排序,做好做坏对女眷们来说没有意义,就是一个过场。所以这个本该最隆重的节目也只不过是众人表面形式的在意罢了,谁又会去为内定获奖者的奖项付出精力。
如果一国之中,文武百官也是如此消极悲观,或者依附权势,那国离灭亡就不远了。
众人见皇太后迟迟没有说谁是第一,像忘记有这个奖项一般,都觉得奇怪。王氏感到不安,只怕是女儿刚才的鲁莽行径惹恼了皇太后。也怪自己没看紧女儿,她在家横行怪了,到宫里来竟然头脑发热挑衅奚落皇后。有道打狗还看着人,讽刺皇后无才也要看荣臻是谁选的皇后!
皇后虽然没说什么,也不计较严怡然的无礼,但太后心中所想无人知晓,那张笑脸下真实心境又会是哪般?
“那只凤凰图纹的花灯是谁家的?上前来,我有话要问。”
皇太后倒是开口了,说的却不是奖项的事情。众人随着皇太后所说朝花灯看去,凤凰图纹的花灯屈居第二的位置,可不就是陆雪颖的。
“臣女陆雪颖拜见太后,皇后娘娘。”陆雪颖俯身说道。
皇太后慈眉善目的打量着对方:“你的花灯是城里哪家店师傅做的?”
“回皇太后,是臣女自己做的。”陆雪颖毕恭毕敬地说道。
众人均是一愣,随即发出惊叹的议论声。倒是荣臻面目平静,并无诧异,只是淡淡的看着陆雪颖。
“为何选择自己做花灯?”皇太后虽然惊叹她的能力,但也不解堂堂宰相女儿为何要自己做花灯。
“臣女身体赢弱,一直没有出席过这个宴会给太后祈福,今年身体有所好转便来了。母亲常说万事心诚则灵,所以我决定自己学做花灯,来给太后和皇后祈福。”陆雪颖顿了顿,露出少女的娇羞:“花灯是按自己的想法制作,不及花灯师傅的精致,还请太后和皇后原谅。”
“你心怀大爱,这份为我和皇后的心意更是难而可贵!何错之有?是我们该感谢你。”皇太后毫不吝啬的赞叹,她远远望着花灯,见其不似之前变幻多样,只是定格在中间,如同凤凰在火焰重生时的眼睛:“为什么花灯近看时凤凰会不断变化,似上下翱翔,远看却又不会动了。”
“回太后的话,之所以会有变化,是因为花灯外包着的是母亲教我绣的双面绣。双面绣正反都有绣图,随着转动图像也会变化。我上下绣的都是凤凰,即使花灯不动,别人边走边看,效果是相同的。”
“有好的母亲才能教出你这样玲珑心的懂事孩子。”皇太后说道,范氏也已起身谢恩。
皇太后满意的点头,问向身边的荣臻:“皇后可喜欢?”她问得极为模凌两可,让人不知是人是物。
“物如其人,能做出这样细致又充满新意的花灯,无论人还是物,自然都是喜欢的。”荣臻由衷说道。
众人纷纷看向陆雪颖,以前知道她很优秀,却只闻传言不见其人。现在看来,陆雪颖冰雪聪明,亦肯吃苦勤学,就这份性子自是比她们都好上百倍。
前几月皇上的生辰宴,陆雪颖一曲惊人更是传为佳话。当然为之传的更多的是,因为她弹得太好以至于小皇帝被深深吸引,导致皇后心中不满,曲刚结束便离开了。
“凡事没有绝对,也没有永久。人的优劣决定了国的强盛,落后会被欺凌,骄傲自满会被超越。”皇太后的话敲击着每个在场的人,说给她们听,也是说给她们背后的人。
“今年花灯第一名,就是陆雪颖了。”
皇太后一语落下,众人都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陆雪颖拿了奖励,交到范氏手上:“孩儿让母亲长脸了,母亲高兴吗?这么多年我任性没随你来,她们是不是都欺负你身边没人?”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范氏不知陆雪颖会说这些,心中既激动又欣慰。虽然陆雪颖说的事也有发生,但她从不理会。孩子是自己的心头肉,不是用来炫耀的产物:“你健康幸福,娘就开心了。”
“我会的,你信我。”陆雪颖笑道,满脸的纯真无邪:“母亲,我想去试试那投壶,我还没玩过。”
范氏点头,看着陆雪颖开心得去玩投壶。陆雪颖虽然平日话不多,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你她这个娘,可自己已不能再为她争取到什么了。等陆雪颖进了后宫,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想到此处,不舍的情愫油然而生。
突然投壶处传来了一声尖叫,惊醒了范氏的默想,刚还围着一圈玩耍的少女全都惊慌失措地散了开来。范氏放眼望去,竟没发现自己女儿的身影。她一阵心慌,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荣臻听见尖叫,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护在皇太后身前。见声音来源于投壶处,似乎是谁受伤了。她让皇太后留在位置上,自己上前察看。
荣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当她扫到陆雪颖的位置空荡荡时,心也随即疙瘩了下。
“颖儿!”
荣臻快到投壶处时先是听见范氏的声音,随即便看见陆雪颖倒在地上,投壶的箭矢撒了一地,三在她的身边。陆雪颖肩膀上出现了半个铜钱大的创口,正不断涌出血来。
一支沾有血迹的箭矢被在她的伤口边。应该是扎在陆雪颖身上,不知哪个无知的人竟然直接把箭矢拔下来,造成现在的流血不止。
“怎么回事?”荣臻向捂住伤口的范氏询问道。
“她们说刚刚人多拥挤,不知怎么的装箭矢的木桶就砸了下来,虽然箭头无镞,但重物压过来,一支箭不偏不倚就扎…”范氏边哭边说,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的咳嗽,再也说不下去。
荣臻眉宇微皱,见陆雪颖状况不是很好。
“刚刚还在玩投壶,也不知道怎么装箭的桶子就倒了!”
“是这个奴才不长眼把桶撞翻了,忍还压在上面,才会把箭扎进了陆雪颖身上。”
“我看这个奴才是你们其中一个人撞的吧!你们肯定是看雪颖姐刚刚对诗赢了!气不过玩阴的!”
“你们血口喷人!”
四周两派人炒得不可开交,有些是真担心,有些看戏嫌事不够大。却都忽视了需要救治的人还躺在地上。
“快去叫御医!”荣臻蹲下身,靠近陆雪颖。
“皇后娘娘…”始终没有说话的陆雪颖看见荣臻过来,缓缓伸出手抓握住荣臻的手:“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双曾经皎洁与明月一般明亮的眼眸,此刻无神的看着荣臻,濡湿的眼帘轻轻眨动,仿佛随时都会陷入长眠。
“不要乱说,颖儿!你不要吓娘啊!你不会有事的!”范氏苍白了脸,匍匐着陆雪颖身上。她是医师,她善于草药,她未出嫁前救过很多人。可是她女儿现在受了伤流血不止,她除了徒劳的捂住伤口等待御医,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荣臻撕下自己的华服衣角,给陆雪颖的伤口紧紧包扎住,她望向皇太后:“母后,陆雪颖的伤流血不止,恐怕等不到御医赶来了。儿臣房里有伤药,可以先给其止血,再做后面处理。”
“就依皇后说的,快去吧。”皇太后也发现事态的严重,忙让皇后放手去做。
“锦娘你先把伤药和热水准备好。”荣臻向锦娘吩咐道,又让范氏放心,随即避开伤口抱起陆雪颖,疾步朝寝宫赶去。
陆雪颖受了伤,大大减少了众人的兴致,好在宴会也到了尾声,所有人都匆匆散了。
陆家的几房小妾也有喜有忧。二娘刘氏是曾经毒害陆雪颖的那位妾室的妹妹,她见陆雪颖受伤先惊后喜,直呼老天有眼。宴会的风头全部被陆雪颖抢走了,根本没有她女儿的事,她还在心里咒骂对方,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转机。
三娘米氏是善良的女人,温柔贤惠没有心计。因为太好说话,有时也丫鬟都震不住,好在范氏经常帮着她,别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她见陆雪颖受伤很是担心,带着一双年幼的女儿上前安慰范氏。
“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不要担心,皇后会救下大小姐的。你不要急坏身体,我们陪着你。”
四娘鲁氏出身书香门第,为人低调,与世无争。其女儿陆诗语常怒其不争,才会混得在家这般没有地位。
鲁氏见陆雪颖出事,也颇为震惊。
“还不是锋芒毕露,招来灾祸。”陆诗语倒是一针见血:“一来就抢走了别人光环,能不招人恨吗?大小姐果然不谙世事。”
鲁氏倒不觉得陆雪颖锋芒毕露,她起初只是为了帮皇后,即使赢了也不致于让人报复。关键皇太后那招太阴,把本属于严怡然的东西给了陆雪颖,让左右宰相鹬蚌相争,好无心对皇家出手,持续超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