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何君译很自然地牵起林语的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倒是林语有些不自在,一直垂着头,默默跟着他走,任由他掌心慢慢加重的力道把她牢牢握住。就这样和长辈们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君译,喝了酒可别开车。”何爷爷叮嘱何君译。
“嗯我知道,已经叫代驾了,一会儿就到。我和木木住一个小区,我会把她安全送到家的,您放心。”何君译即使喝了酒还是表现得很镇定。
“好,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先回去了。”林妈妈对他们说。
长辈们和何诺离开后,停车场就只剩下林语和何君译两人。湖边的风很冷,林语原本因喝酒而有些昏涨的脑袋霎时清醒了大半。
她把手使劲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微微挪远了两步,扭过头去望着因夜深而逐渐寥落的点点灯火。
“木木,我有这么可怕吗?”许是借着酒劲,何君译有些直白地问她。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不太适应。而且爸妈他们都走了,我们不用演了。”她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可以陪我走走吗?”他低声问她,语气几乎像是在恳求。
“好。”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拒绝这样再平常不过的请求。
玉鸣湖并不大,但环湖的商业街却很繁华,桥也是一座连着一座,若不是冬日,其实很适合散步。
何君译走得很慢,林语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旁人眼中,两人像是相识,却又实在不像是情侣。
何君译在一座桥上停下了,林语也跟着站在一旁。他怔怔地望着天,本就未及圆满的月亮被云层半遮半掩着,算不上什么迷人的景致,林语不知道这样的夜空有什么值得特意驻足观看的地方。
“你记得这里吗?”他的声音也像被云层遮掩一样,有些低沉,幽幽地传来。
林语环顾四周,想了很久,突然注意到这座桥地名字“双雁桥”。她记起来了,这是那一晚他向她表白的地方,是她的相册里那张模模糊糊的照片的取景地。
“嗯,我们当初在一起的地方。”她点头,像公布答案一样说着。
原来她记得,原来在她的心里还有可供他们回忆存放的一席之地,何君译有一些惊喜,但很快又想起甲板上的对话,心一下子又陷入了沉寂。
“那天的月色很美。”他不再看天了,转过身对着林语。
林语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跟他对视,只能垂下头不做声。
“木木,我们重新开始吧。”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晰也很郑重。
酒真是个好东西,只需一点便可将自己想说的话想做的事绕开大脑精密的计算直接付诸实践。
“啊?”林语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地男人,“我,我刚才说了,我不喜欢你……对不起,君译。”
后半句她说得很轻,像是怕说得再大声一点点就会让眼前的人又一次心伤。
何君译轻轻笑了一下说:“傻瓜,我没忘。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开始吗?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说来或许有些可笑,两年地情侣关系并没有给他们之间增加多少情感,他们对对方的一切都知之甚少,有时真的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做朋友,你也要拒绝吗?”何君译像是害怕什么,在她唇角微动的时候抢先说。
“好,但只能是朋友。”林语终于鼓起勇气和他对视,他的眼睛好像突然又重新有了温度。
何君译看着她笑了,他觉得只要她没拒绝,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如果月老的红线栓得足够牢固,那么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向她证明,就算没有父母之命,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日久生情,最终的结局依旧会是早已注定的那样。
代驾的电话很适时地响起,何君译大概交代了位置,代驾很快就来了。不一会儿,车便开了过来,代驾很有服务意识地为他们拉开了车门,示意何君译和林语一起坐在后排。
车上“竖琴王子”的专辑继续播放着,林语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刚刚他问她“我们重新开始”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浑身都有些紧张,不敢呼吸,而那种感觉就和何君译那一晚向她表白的时候出奇地一致。
周一清晨,何君译的车停在林语家门口,他倚着车门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七点整,穿着淡绿色蝴蝶结领衬衫格子裙,裹着墨绿色大衣的林语准时推开了门,像冬日里的一抹春色,闯进了何君译的视线。正准备拆开手里的饼干的林语抬头看到何君译的时候愣了一下。
“早!”何君译冲她微笑,和此刻的阳光一样温暖。
“早。”林语回他一笑,只不过相较之下,她的笑明显僵硬了些。
何君译为她拉开车门:“早餐我多做了一份,饼干要不你当作加餐,晚些吃?”
林语刚想拒绝,但看到车里可爱无比的便当盒和里面印着凯蒂猫造型的烤面包,一下子就心动了,道了声谢坐进车里。有这么会做饭的邻居朋友其实也不错,她心里暗暗想着。
“最近流感高发,周一门诊人多,你演奏的时候还是戴上口罩比较好。”何君译坐进车里,递给她一只粉红色的口罩。
“谢谢。”林语伸手接过,但并没打算戴。每个演奏家都有自己的一些小习惯,比如林语,她就很喜欢弹琴的时候笑,来听她演奏会的人也很爱看她笑,所以她一定是不愿意在演奏的时候让口罩遮住自己的。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演奏?”林语一边吃着那片裹着蛋液的凯蒂猫面包一边问他。
“你上周演奏过以后,在医院可出名了。群里早就有人发了你的演奏时间表,大家都很期待你来。”他隔着后视镜冲她微笑,“你不知道吗?”
“啊是这样啊。”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又咬了一口面包,“哎,有压力了,不能划水了。”
何君译笑出声,虽知她实在自嘲,但还是忍不住调侃她:“是啊,林老师的招牌可不能被我们医院毁了。”
“大不了换个艺名,重新来过。”林语擦了擦手,盖上饭盒,“谢谢你的早饭,饭盒我洗好了还你。”
“不用客气。”何君译望着前方晨曦中的月牙,在淡蓝色的天上隐隐耀着清辉。他觉得心情很好,也许是因为林语的放松,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