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回到小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何君译把林语送到家门口也回去休息了。雨后的夜空没有星辰，但林语总觉得分外耀眼，她站在客厅抬起头，5幢的二楼透出暖暖的灯光。

林语突然很想弹琴，可惜太晚了她害怕钢琴会吵到邻居。于是她从书房找出已经搁置很久的蕉叶式古琴，轻轻拭去灰尘，定调调弦，抚了一曲《良宵引》，拿出手机录了个小视频发到朋友圈。

何君译看到她的朋友圈，用手机软件识别旋律，看到曲名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他抬头看天，一层层的云笼罩着原本应是星河璀璨的夜空，但他却觉得今夜的星辰和月光仿佛是来了人间，在他的心里留下一程温暖的夜色。

周六，来找林语学琴的学生依旧是满满当当的。何君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只是打开窗子，静静地听着一阵阵传来的琴声，翻看着论文和病例，时不时看一眼那个在钢琴前认真地示范讲解着的林语。

晚上何君译做了些菜，想邀请林语一起吃。但当他走到林语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她并不在家。何君译给她发信息，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复。他有些着急，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过问她的行程，也没有资格打扰她原本的生活，但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过了很久，那边才接起：“喂。”

电话那头很吵，何君译感觉她的身边有很多人：“木木，是我，我做了些菜，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林语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概理解了以后回他：“啊？我没做菜，今天甜甜生日我们在外面聚餐呢。”

何君译忍不住笑了笑：“我是说，我做了菜，本来想请你一起吃的。这样的话那你玩得开心，我不打扰了。”

“哦好啊好啊，谢谢！”林语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有些敷衍地回答他。

“那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何君译说完后林语答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乐团的这帮人年纪相仿，虽然专业不同，毕业的院校也不同，但大家相处地都很融洽，聚餐也是相当的热闹。

许甜甜性格爽朗，一桌子的人到她这儿无论男女都是“兄弟”。有擅长搞气氛的人组织了各种各样的聚会游戏，啤酒红酒更是点了一波又一波。

林语并不喜欢喜欢闹，她静静地坐在一边，陪着大家玩。虽然并不喜欢，但她也不愿扫大家的兴，更不会拒绝别人的敬酒或是游戏罚酒。两三杯下肚，已经有些微醺了，玩游戏的时候她的反应总比别人慢半拍，于是又被罚了不少酒。

许甜甜见林语已经有些“飘飘然”了，便招呼大家放过她的好闺蜜，自己替她挡酒。林语就这么有些昏昏沉沉地看着大家闹，在一旁跟着傻笑。等聚会结束已经是将近十二点了，大家陆陆续续地散了，许甜甜明显是喝多了，走路都成问题，林语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要把她送上出租车才能放心地离开。

“林语！你说，咱俩谁先结婚！”许甜甜整个人软软地撑在林语的胳膊上，瞪着一双因为醉酒已经有些水汪汪的眼睛对她说。

林语有些措不及防，她没想到许甜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努力地想着要怎么回答。

“肯定是你！说，你和那个什么，什么你的青梅竹马是不是又好上了？”还没等林语开口，许甜甜先问她。

“哪有好上！我还是单身贵族呢！”林语白了她一眼。

“什么小狗狗贵族，你骗人，我那天都看到了！下雨天他还特地来接你回家。我这个贵族都没这待遇！”许甜甜佯装生气地拍着林语的胳膊。

“林语我早，早就跟你说了，喜欢就上！不喜欢，就，断！纠结个毛线啊，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就是放不下他，嘴上说没感情，可你就是喜欢他！要不这三年，那么多优质男青年，你怎么，就，全，全给拒了！啊？”许甜甜抓着林语的袖子，有些激动地摇来摇去。

街上的风很凉，林语的酒也被吹醒了大半。许甜甜虽是喝醉了，但林语知道她这位好闺蜜说的一定是心里话。很多事情还是旁观者看得清楚，只是当事人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当事人罢了，总是用第一视角说着旁观者的话，到最后却什么也看不清。

“甜甜你喝多了，快回家吧。”林语拦下出租车，塞也似的把许甜甜塞进了车里，嘱咐司机一定要看着她进家门再离开。

在街上站了一会儿，林语已经差不多清醒了。饭店和小区只隔了一条街，她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慢悠悠地散着步回家。许甜甜的话像是钻进了她的心里一样，怎么也忘不掉，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那句“嘴上说没感情，可你就是喜欢他”

喜欢吗？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说喜欢是每次见到对方都会脸红心跳，那她断定是不喜欢的，因为从小互相看着长大，对方的模样早已如家人一般熟悉。但如果说喜欢是两个人在一起过的每一刻留下的印记都写进心里，难以忘怀，那她大概是喜欢的吧，即使平淡如白水的那两年，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说过的话，她竟都还记得。

可是，他们在一起的那两年里，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多需要这个男朋友，她觉得是长辈需要，是人情世故需要，是顺理成章需要。

她厌烦和他无趣的约会，她讨厌在长辈面前逢场作戏的感觉。可细细想来，她从未厌烦过，更从未讨厌过何君译这个人。她只是太憧憬想象中恋爱的感觉了，她总觉得如果可以像小说里一样邂逅一个正当年龄的人，一个在不经意间遇到的人，或许会更像爱情吧。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林语推开门，转身时余光看到对面二层那盏暖黄色的灯下站着一个熟悉身影，在和她碰巧对上目光的时候转身离开了，随之也关上了灯，那个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里。

小院里的腊梅传来阵阵幽香，林语折了一枝半开的带进屋，稍稍修剪后插在书桌前的细颈瓷瓶里。

她看着花有片刻失神，如果花可以讲话，她真的很想问它何君译是不是一直在等她回家。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步入了三月，林语按照约定在周三照常去医院演奏，中午给昕儿上钢琴课，又在周五教向阳学校的孩子们唱了他们喜欢的歌。她很喜欢和那些孩子相处，即使再忙也会认真地备课，当她看到孩子们在音乐里幸福的神情，她觉得这一切都很值得。

何君译只要不值班，都会等林语下排练一起回小区。车程虽然很短，但何君译每一次都会准备不一样的音乐，林语也渐渐地和他聊得多了起来。有的时候何君译也会邀请林语一起吃饭，林语作为回报会时不时买一些零食蜜饯什么的带给他。她觉得现在的两人真的很像朋友，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和伪装，轻松了许多。

3月2日是学校开学的日子，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的迎新音乐会将会在3月3日晚上开演。虽是学校内部的音乐会，但也吸引了不少社会上的音乐爱好者，开票信息发出没多久就抢完了。a大的校乐团在当地颇有名气，乐团的演奏员大多是青年演奏家，几乎都是国内外名校毕业的，整体水平可以和很多社会上的专业乐团媲美，所以每次演出都会吸引很多慕名而来的观众。

演出前最后一天的排练结束，团务照例向大家统计亲友票数，这次留票不多，每人最多只有三张。林语往常都会拿一张票，作为给这段时间表现最好的学生的奖励，剩下的票都会给许甜甜。但这一次，她要了两张。

何君译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她，林语见到他，从口袋里掏出票，有些调皮地看着他说：“旁友，票子要伐？”

何君译失笑：“明晚音乐会的票？”

林语点点头：“嗯，不小心多领了一张，你要是想看就给你了。”说着，佯装毫不在意的样子把票递给何君译。

何君译接过：“谢谢，我很期待，一定来。”说完小心地把票塞进大衣内侧口袋里。

林语表面上一副毫不在乎地样子，但看到他答应前来，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走吧，我买了排骨，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何君译一边和林语往路边走，一边微微侧头问她。

“糖醋的！”林语脱口而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习惯了现在地相处模式，不再绞尽脑汁地拒绝或逃避，而是很自然地和他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她觉得何君译好像变了，他在她面前好像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

何君译回到家开始着手准备晚餐，林语窝在他深灰色的沙发里刷朋友圈。音响里传来老柴著名的《胡桃夹子》里那段《花之圆舞曲》，厨房里做饭的声响和诱人的香气总能勾起人温馨的回忆。

林语最近一段时间也确实是有些累了，何君译家的沙发大概是被施了什么魔法，刚坐下没多久，困意就一阵阵袭来，她不知不觉就这么拿着手机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