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译做好饭正准备叫林语,转头却看到沙发上那个已经像小猫似的窝成一团的身影。他轻轻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看着她又软又细的深栗色的长发半遮半掩着那双闭起的眼睛,他伸出手,很想像电视里那样把她的头发轻柔地撩到耳后。
可那双手的手在半空中垂下了,他知道现在的他们还没有亲密到这个程度,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他已经很满足了。
林语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恰好对上浅浅的酒窝和此刻那双无限深情的眸子。好像冬日里寂静的雪,正好遇见透过云洒下的那一缕晨光,然后融化在无尽的温暖里,化成一滩水渍,与这缕光相交融。
“醒了?快来吃饭吧。”何君译蹲着身子柔声道。
林语吸了吸鼻子,糖醋排骨的香气让她瞬间无比清醒。蹭的一下坐起来,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跑到了餐桌前。
何君译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笑起来,他发现林语只要是饿了,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孩子气的不得了,也可爱的不得了。
他站起身,默默把地暖温度调高了些,然后走到餐桌前把碗筷递给林语:“看来你还真是饿坏了。”
林语接过筷子,往盘子里夹了块透着和香气一样诱人光泽的排骨说:“任何一种爱,都不比对美食的热爱真切。”
何君译也夹起一块到碗里,问她:“又是鲁迅先生说的?”
“这句是萧伯纳说的。”林语咬了一口,有些含含糊糊地说。
“那萧伯纳老师,请问味道如何?”何君译含着笑看她。
“好吃好吃!堪比米其林了。”林语不假思索。她说的是真心话,何君译的糖醋排骨炖的酥烂香甜,而且切得很规整,每一块的大小都很匀称,林语吃得是不亦乐乎。
“这么高评价,看来我可以辞职转行做厨师了。”何君译笑着说。
“那可不行,你的刀是开人的,用来开菜你让菜怎么想。”林语佯装正经地说。
“我是血液科的,不用开刀。不过倒是经常做穿刺,说不定烤串店更合适?”何君译也学着她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
林语一下子被他逗乐了,一口饭呛住,又想笑又止不住地咳,眼泪都下来了。
何君译见状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餐巾纸,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木木你慢点吃……”
因为第二天要演出,林语吃完便回家休息了。何君译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那个温馨的小院里透出的暖光,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它熄灭才离开。
他回到房间掏出票,看了又看。这好像是第一次林语主动邀请他看她演出,以前的林语要么说票不够了再等下回,要么索性连演出都没告诉他,眼前的这张票对何君译来说真的很珍贵。
第二天,最后的彩排在下午,林语睡到自然醒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她准备好演出服,带上化妆品,随便塞了两口面包便去学校了。
下午的彩排很顺利,大家各自散去,有去吃饭的,有去化妆换服装的。林语并不习惯上台前吃饭,于是便慢悠悠地走到化妆间化妆去了。
因为不是独奏,乐团一般都会统一大家着黑色礼服,所以她照例选了一件黑色的真丝双绉长裙。柔顺细腻的质地和袖子上简单的蝴蝶结装饰端庄大气,也很称她的肤色。林语一如既往的选择了半披发和水晶发夹,搭配Tiffany的经典款锁骨链和缎面高跟鞋,更是显得优雅可人。
妆化到一半,林语的手机响了,是学生家长打来的。这回她把票给了一位跟她刚学琴没多久却进步很快的小男孩作为奖励,这会儿应该是家长打来问她取票的。
林语接起:“喂,凡凡妈妈您好。”
“林老师,我已经把凡凡送到音乐厅门口了。我这儿临时有点事得赶回公司,麻烦您出去找他一下啊,不好意思,结束了我来接他,谢谢!”凡凡妈妈“雷厉风行”地说完后便“潇洒”地挂了电话。
林语有些尴尬,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还没到检票时间,后台非演职人员又是不能进的,但这么冷的天她也不忍心让孩子一个人在门口冻着。她拿上票,打算先出去找一下凡凡,再想办法让他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呆着。
刚一出后台林语就后悔了,她只穿了薄薄的礼裙,连外套都没披,这会儿太阳已经差不多落山了,气温很低,还时不时刮着风。她绕着音乐厅找凡凡,被动得一阵阵寒战。
“林老师!”在正门不远处的凡凡先看到了她。
林语赶忙走过去,把票递给他:“凡凡,这是晚上的演出票,千万别弄丢啦,进门的时候要给检票员叔叔阿姨的哦!”
凡凡乖巧地接过票,小心翼翼地收好:“嗯!我一定把它保管好,谢谢林老师。”
林语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林老师之前跟你说的音乐会礼仪还记得吗?”
虽然林语已经被冻得全身发僵,但还是不愿意错过这个实践教育的机会,为人师者,总是有这么一颗温暖热烈的父母之心。
“记得!”凡凡扬起头,自信地说,“第一要保持安静,不能随便讲话;第二乐章之间不能鼓掌,凡凡听不出来就看旁边的大人,他们鼓掌凡凡再鼓掌;第三如果中途要出去要选一个空隙的时间出去,不能打扰其他人。”
林语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凡凡真棒!全都记住了!”
正说着林语感觉肩头一阵温暖,一件柔软的黑色羊绒大衣就这么“善解人意”地盖在了她的身上,还留有一丝它主人的温热。
林语回过头,何君译就这么站在她身后,穿着深蓝色的衬衫打着领带,在落日的余晖中他挺拔的身形像动画片里踏着夕阳走来的王子,总能让人怦然心动。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林语站起身,一只手拉着凡凡,一只手捏着大衣领子裹了裹。
“下班早,本来想来参观一下a大,结果正好碰到你了。”何君译说着皱了皱眉,“怎么也不披件外套再出来,今天还挺冷的。”
“学生家长有事,把孩子直接交给我了,出来的急,没顾上。”林语向凡凡撇了撇头解释道。
“我送你回后台,把孩子交给我吧,等可以检票了我带他进去。”何君译看着林语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心疼。
“那就麻烦你了。”林语把凡凡的手交到何君译手上,俯下身对凡凡说:“凡凡,林老师先回后台,一会儿你就和这个叔叔一起进去,听叔叔话,好吗?”
“嗯!叔叔好。”凡凡向何君译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乖。”何君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一起把林语送回了后台。
“谢谢你的衣服。”林语在后台门口把大衣脱下还给何君译。
“下回再出来要记得穿外套。”何君译接过,还是很不放心地叮嘱林语。
“嗯,我知道啦。”林语看了看表,离演出有些近了,她想着得赶紧回去把妆化完然后活动一下手指,于是和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回化妆间了。
七点整,演出正式开始。何君译早已带着凡凡在座位上坐下了,因为是内部票,所以位置比较偏,但好在离钢琴的方位很近。
灯光渐暗,乐团入场。林语跟着人群在被擦得发亮的Stein;Sons前坐下,何君译一眼就看见她,即使在“一片黑色”的人群里,她依旧是最特别的一个,周身的气质和精致的五官让人见之忘俗。
首席对完音后,指挥在一片掌声中登场,灯光也亮了起来。乐曲一首接着一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著名的古典交响曲选段,有艺术歌曲,有近现代作品,也有钢琴协奏曲。林语认真地对待每一个音符,也享受着在舞台上和观众用音乐交流的美妙。
何君译看着眼前的林语有些失神,她的演奏极吸引人,合奏时能很好地和各个声部配合,甘心充当背景;需要突出的时候又极力地展现着乐曲,张力极强。他一个外行都能听出其中的功力,可见林语的演奏是真的很出色,这是她在他记忆里从没有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