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到a城的高铁上,林语靠着窗,口罩遮住了她大半边脸,露出一双憔悴的,微红的眼睛。
手机被她设置成了飞行模式,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好像隔绝了通信渠道,坏消息便永远不会传来。
高铁上有些冷,她的嗓子又疼又痒,林语生怕吵到周围的人,强忍着不敢咳出声来,憋到难受得直流眼泪。后来,就算嗓子不难受,眼泪也止不住了,她越是努力不去想,对于可能失去亲人的恐惧、遗憾、内疚越是加倍涌上来。
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实在是煎熬。
终于到了a城,刚下车被风一吹,林语止不住一阵咳,冷不丁有些眩晕,她扶着箱子在站台上蹲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鼓起勇气打开手机,微信图标立马显示成三个点,就连短信都有好几十条。她没有点开,因为她知道一定是何君译的。
晕晕乎乎地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一边用打车软件准备叫车直奔医院。
刚走到门口,熟悉的声音迎面传来,还是那样的清朗温润,只是比平时带着几分焦急。
“木木!”
林语知道早晚会见到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没想到他会在车站等她。
她抬起头,虽然尽力让眼神显得倔强凌厉,但到底哭了那么久,又生着病,那双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让人无端生出心疼。
何君译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像被揪住似的疼,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林语却毫不领情,心里还是赌着气,一个侧身加快步伐从他身边走过去,边走边伸手拦车。
何君译跟在她身后不停唤她,她却只当没听见,他越叫她,她就走得越快。
可她走得快是快了,脚下的路那是一眼也不看。
眼看着就要径直撞上消防栓了,何君译一个箭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胸膛很温暖,熟悉的气息萦绕开来,林语瞬间失去了防备,就那么一瞬间,她的眼泪决了堤。
车站人来人往,那些喧嚣嘈杂都被他的臂弯隔绝,留给她一片足够安全的地方把这些天的委屈、难过、恐惧、内疚全部宣泄出来。
何君译紧紧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柔声安慰:
“没事了木木,我在。”
林语刚想开口,嗓子眼突如其来的一阵痒痛,她忍不住又开始咳嗽起来。
何君译皱眉,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问:
“在电话里就觉得不对劲,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咳了多久了?发烧吗?吃药了没有?”
林语缓了一口气,抬头看他,好气又好笑:
“我说何医生,有您这么问诊的吗?我都不知道该从何答起了。”
何君译反应过来,刚才确实有些着急了。大概是因为面对她吧,什么沉着冷静,什么专业素养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焦急和心疼。
“不好意思啊木木,我太着急了。外面冷,先上车吧。”
林语点点头。
刚上车,何君译就跟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药箱,熟练地找出温度计:
“你先靠着休息一会儿,给你量个体温。”
他的副驾驶座特别舒服,林语刚一靠上就感觉到了困意,她侧头看着何君译点了点头。
“可能有些凉,你忍一下。”
他的声音很温柔,动作更是轻柔,他轻轻地把温度计放在她的腋下,然后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有些热度。
林语不想被他“问诊”,更何况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外婆的情况,索性趁他开口之前先问他:
“我外婆……”
何君译轻轻抚着她的头,柔声说:
“暂时还算稳定,只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现在还在ICU。”
林语听到他说“稳定”,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问他:
“我现在能去看她吗?”
“今天不行,一来ICU有规定的探视时间,今天的已经过了,二来本来你外婆抵抗力就弱,你现在这样……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了再去吧。”
林语点点头,不再作声。
体温计滴滴作响,何君译轻轻拿出来看:
“38度3。”何君译皱眉,“木木,你这样我很担心。”
林语把脸别过去,指了指方向盘:
“开车开车,我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何君译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命令似的说:
“先去医院。”
“医院?我不去!”
林语一听立马抗议,要知道,她从小到大最怕的除了昆虫就是打针了。
听她连抗议的声音都那么虚弱无力,何君译的语气稍稍软下来:
“听话,你咳得挺厉害的,怕别是肺炎,去医院拍个片验个血我比较放心。”
林语小声嘟囔:
“拍片可以,验血……没必要了吧。”
何君译一听就明白了,她原来是怕打针。半开玩笑似的说:
“保证不疼,就蚊子叮一下,乖。”
林语被他说得脸红,不再吱声。毕竟这么大人了还怕抽血确实有些丢人。
到了医院,何君译“轻车熟路”地给林语挂号、安排各种检查,除了抽血的环节稍微费力了一些,其他都很顺畅。结果出来,确实是肺炎,好在不是太严重,不需要住院,不过也得输液一周。
何君译觉得门诊太过嘈杂,取了药直接带她到值班室输液。一系列检查做下来,林语也已经累得不行了,她靠着何君译闭着眼睛休息,甚至连针扎进去都没感觉。
何君译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实在是心疼,轻轻问:
“很难受吗?“
林语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头,眯起眼看他:
“还好,只是有点累。”
何君译抱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低声道:
“对不起。”
林语的眼眶一热,只轻轻应了声:“嗯。”
“外婆病危那天我本想告诉你,但是临时有工作,我实在走不开,也耽搁了给你发信息,所以我才……”
何君译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十分自责、懊悔,他顿了顿继续说:
“木木,我当时在电话里能听出你生病了真的很担心,给你发了很多信息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回,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我真的很自责,为什么没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这个男朋友大概真的很失败吧。”
林语迷迷糊糊听完,也不知此刻心里是感动还是释怀,抑或说其他什么情绪,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说:
“何君译,我好想你。”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出,落在他的胸膛,微热的温度刚好将他的心尖融化。何君译暗暗下决心,从此再不让眼前的姑娘受一丁点儿委屈,用自己的一生去护她喜乐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