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说，青灵你可不要打什么其他主意，你最好看都不要看她一眼！”

语气嚣张，充满威胁。

红雀原本的笑意凝固在嘴边，随着他看秦殇的目光渐冷，嘴角扬起的弧度也渐渐变为平坦，眸子里反射出来的那个男子手握着一乳白瓷瓶正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梅花酒酿。

那是寐情酿的！

红雀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擦着，他抬起眼帘，冷冷的目光落在秦殇身上，讥诮道：“你这厮还真是眼睛不知道看人呐~”

“什么？！”秦殇缓缓停下喝酒的动作，手持着酒瓶用瓶口指一下红雀，“你难道觉得寐情比青灵好看？”

红雀挑一下眉，不置可否。

秦殇冷哼一声，他将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拍，一边掳着袖子一边凶神恶煞地朝红雀走过去，而对方丝毫不怯场，红雀微眯上眼，掌心现出剑羽，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随时将会拿这小客栈作为战场。

一身着金色华服的肥头大耳男子领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小厮阔步走到客栈外，他眯上眼，看着里面正互相瞪着对方的两名男子，他咳嗽一声便将下颚高高抬起，一旁两名小厮纷纷为他用手扇着风。

过了良久，男子竟见无人搭理自己，横着眼瞪向里屋两人，大吼道：“你们！没有人见到本公子来了吗？还做不做生意？”一旁两小厮也挺起硕大的胸腑高吼道：“就是，没长眼啊！”

红雀与秦殇互向对方挑一下眉，两人讥诮一笑，随即转过身，一人单脚踩着一张凳子，手里则是同时现出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具在五指间来回旋转，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们就算做，你们敢进来？”

男子一惊，向后猛退一步，肥硕的肚子轻微抖动着，他左右睨一下两边的小厮，旋即一挥手臂，两名小厮就气势磅礴地高耸着肩头朝秦殇和红雀走了过去。

红雀冷笑一声，手掌现出剑羽，一个响指，剑林剑雨随即向着两名小厮射去，小厮一见，原本的虚张声势瞬间垮落，他们赶忙向着客栈外跑去，不料正当他们要逃出去时，一道巨大符咒刹时出现，拦去了他们唯一出口。

红雀看一眼秦殇，对方得意一笑，他鄙夷地瘪瘪嘴，秦殇看在眼里，私下默默又给红雀记了一笔。

男子与两名小厮紧张地贴墙直立着，而无数小剑分别贴着他们的身侧皮肤插着，除了禁锢他们的行动，倒是无一伤及性命。

中间的男子喘着粗气，满面油光，手紧紧攥着两边小厮的手臂，不料小厮竟全身战栗得比他更甚，这一抓，他悬着的心已到了嗓子眼。男子咽下一口唾沫，磕磕巴巴道：“两位道长！两位大师！小的有眼无珠，竟没看出你们这是个神仙店子，出言不逊，还请放我们一条生路！”

秦殇撅着嘴叹口气，拿起一边的酒瓶饮下最后一口酒酿，咂咂嘴道：“你们怎么一大早到这荒郊野外？看你这打扮应是个富家才对？”

男子闻言竟突然抽泣起来，宛若一个苦情的小娘子，他和两名小厮互望一眼，一阵烟雾飘过，他们均现出了原形，三人竟都是驴妖所化！

秦殇对眼前这意料之外的真相而目瞪口呆，他抬起匕首用刀尖对着他们，“你们是妖？你们刚刚装人干什么？还怕我们？”

中央的驴妖甩甩尖长的耳朵，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他握紧两边同伴的手，委屈道：“道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呀，我们三兄弟本就是无依无靠，就在前面山头里无忧无虑住着，由于刚刚修炼一百多年，也没什么能力，就一直和那边的蛇族一起住，他们人很好，不介意我们是驴，可是。。。”

左侧的驴妖接着抽泣道：“蛇族被灭，我们也被赶出来了，我们无处可去，就想着变成那种戏文里的恶霸模样可以吓吓人，有个地方可以落脚。”

“嗯，后来看见这里有个客栈，我们就来了，实在肚子太饿了。。。没有办法。。。”右侧驴妖低着头道。

红雀转一下手腕，插在他们身周的小剑立即收回了他的手掌，眼神在三人身上细细打量一番，他看向秦殇，不想对方正眨着眼望着自己，红雀皱起眉，默默向后与秦殇拉开一点距离，秦殇也不在意，直接拉过红雀的胳膊，附在他耳边道：“又是蛇族灭族。。。已经是我遇到的第三次了。”

“是，看来，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醉仙楼所作，这是势必要杀尽天下所有蛇妖的局面。”红雀直接戳中要害。

秦殇抚摸着下颚，走到中央那驴妖身前，问道：“他们没伤害你们？”

驴妖甩着耳朵，“没有！看见我们都没有动我们！”

秦殇点点头，自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到驴妖手里，“你们拿着这钱先好好安顿一下，之后去凡间找个事情做，不要再这般吓人了。”

驴妖接过钱，三人纷纷在秦殇面前跪下，向他和红雀分别叩首拜别后，眼含着泪光迅速离开了。

目送三驴妖离开后，秦殇无奈地笑着回过头，走到红雀身边，他拿起空荡荡的酒瓶朝红雀一晃，对方眼一横，对此置之不理，秦殇举起拳头就想往红雀身上砸去，余光瞥见他手里剑光闪烁，忙闷哼着放下了手，自顾自在店内找寻起了酒液。

“你们快看看我们怎么样！”

娇俏的女音打破了他们二人的尴尬处境，应是寐情。

秦殇与红雀抬头向声源处一看，但入目的却不是如常的娇俏女子而是。。。

青灵内穿画有竹纹的浅色圆领长衫，外披着一宽袖白纱褙子，前襟与后襟的下摆与袖口上皆绘有水墨兰竹，瀑布般的墨玉长发高高挽成了一个发髻，看着雅致却又不失少年俊俏之姿，她手背在身后，迈着小步走到秦殇与红雀面前，以男子之态向两位行个礼，莞尔。寐情则是身着一粉白团花宽袖长袍，长发不似青灵一般高束着，而是半披半束，发尾随着走动在腰间摇曳着，看着英姿飒爽，她挽住青灵的胳膊，眉毛向秦殇和红雀一挑，开口道：“如何？是不是两位翩翩公子郎？这样出去呀，四位公子比较好办事不是？”

红雀笑得眼睛已成了一条细长的缝，他收起对秦殇的嚣张态度，向寐情抱拳回个礼，“属下参见公子~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寐情手间幻出一红柄折扇朝红雀额上一敲，打趣般对他皱一下鼻子，忽然念起方才的动静，她的眼神环视过秦殇和红雀，询问道：“刚刚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来了？”

“三只驴妖，逃难来的。”红雀答。

青灵闻言一惊，一双美目望向秦殇，眉梢上都挂着疑惑，秦殇摸着下颌，眉头紧蹙，沉声道：“应该又是醉仙楼那班人灭了山外那边的蛇族。”

“什么？！”寐情慌张地扯住红雀的衣领，“山外的蛇族？”

寐情无瑕的面上血色尽失，额上冒着细汗，嘴唇相互打着颤，红雀能清晰看到寐情瞳孔中放大的恐惧，他避开寐情的目光，声细如蚊，“是，山外蛇族。”

寐情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良久都没有动作，不知过了过久她突然扬眉一笑，脸侧渐渐蔓出翠绿青纹，瞳孔转为细长，青灵感受到寐情的异样，忙抬手趁她不备准备将她击晕，不想手还未靠上对方的后颈，寐情就转过身并将青灵的手腕紧紧握住。

一字一句从寐情的齿缝间挤出，“你可知，山外的蛇族是我最后的温暖了，如今也是没了，你可知道！”

话毕，寐情仰头怒吼，瞬间化作原形，巨大的蛇尾扫过客栈内的桌椅，所到之处皆以粉碎收场，她双瞳血红，瞪一眼屋顶，便要破顶而出，青灵见状，立刻化作青蛇，尾巴与寐情相缠，奋力扯住对方，她匆忙间看一眼秦殇，大吼道：“秦殇！快上禁制！”

不想秦殇还未有所动作，红雀就刹时拦在了他面前，一字一顿道：“不准伤害寐情！”

秦殇欲推开红雀，红雀则立即手现剑雨将秦殇团团围住，此刻秦殇犹如瓮中之鳖，毫无生天可逃，他眼眶猩红，瞪着红雀道：“你想让寐情做傻事吗？！放过我！”可红雀宛若未闻，反倒是在原先的禁锢外又加上了一圈火焰。

青灵见状，自知必由一己之力锁住寐情，她奋力将自己与寐情全身缠绕在一起，双目相对，此刻寐情眼里除了怒火已无其他，青灵张开獠牙，声嘶力竭道：“寐情！你醒醒！你这样过去找谁？！醉仙楼的事情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吗？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不好吗？”

无奈寐情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不顾青灵牵扯，依旧不依不饶地要往客栈外冲脱出去。

青灵喘着粗气，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已变细长，“对不起了，寐情。”

獠牙刺入寐情七寸，随着寐情一声凄厉的高吼，她再次化为人形，瘫软在了地上。

红雀顾不得对付秦殇，抬手收回剑雨，一个闪身到寐情身边，动作轻柔地将女子搂入怀里，神色紧张地仔细察看女子的情况，在女子颈部的细小牙印进入红雀视线时，他面色骤冷，遂朝青灵张开手掌，一柄锋利短剑正悬在掌心之前，剑尖直指青灵胸膛，寒光熠熠。

秦殇连忙将青灵护在身后，刚想说话不料青灵只是将他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扶下，沉着面走到红雀身边，丝毫不惧刺入瞳仁的寒光，她一字一句道：“那种情形下，我无从选择，但是你可以放心，寐情无事，毕竟同族，我不会害她。”

女子的话入耳，红雀面上的冰霜融化些许，他放下手，双臂拥紧寐情，轻声道：“我刚刚冲动了，青灵，你不知道原委，所以你无法理解寐情有多痛苦。”他顿了一下，似是吞下了一口唾沫，喉头滚动了一下，“山外蛇族是寐情家族被灭时，收留寐情的地方，对于寐情而言就是第二个家，她有时在客栈赚到的钱也会送去山外，有什么蛇爱吃的她也会省下给他们，其中有一个小孩子是寐情最喜欢的，叫小橘子，若是他出了事，寐情。。。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控制住她。”

红雀抬眼望向青灵，清亮的目光中隐约可捕捉到一丝祈求，“若是寐情再做错事，请你不要伤害她，让我带她走，我会处理，好不好？”

青灵眼睫扇下，久久不愿回答，她对上红雀的目光，竟察觉男子比之前更多了分柔情，自胸腔内沉沉吐出一口气，她点点头，不再犹豫，也是应了红雀这痴情之举。

“寐情，用不用我唤醒？”青灵问。

红雀摇摇头，眼神锁定在寐情脸上一刻都不曾转移，手臂上的力气更大，“我抱着她睡会儿吧，寐情累了，我们。。。稍后再出发吧。”

青灵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客栈，寻了一处幽静地，而秦殇则是跟在她身后，静默守着她。

青灵的眉峰从寐情狂化后就一直高耸着，一刻也没有放松，秦殇抬手抚上女子的眉心，见女子惊讶，他顺手刮一下她的鼻梁，眸中带着宠溺，男子语气低低的也是柔柔的，“没想到平时乖巧的青灵这么厉害。真是令我另眼相看哟，看来以后还得要青灵大侠保护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哟~”

愁闷被秦殇的搞怪驱散些许，但心依旧沉沉的，嘴角也是重的抬不起来，青灵抬起头望着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不算很明亮但就是感觉有希望可握，轻轻闭上眼，可以闻到专属于深林的清晨清新味道。

“秦殇，我们能成功将醉仙楼消灭吗？”青灵问。

“一定可以！”秦殇很是笃定，他这一回答不由让青灵噗嗤笑开，望一眼面上回归明媚的女子，秦殇双手负在身后，“醉仙楼只对蛇族下手，其他妖族一律不管，究竟是为什么？”

秦殇一语道出最中心的疑惑，青灵睁开眼，“这个就得好好去查了，或许也会是我们一个突破口罢，但值得高兴的是，其他妖族可以好好活着。”

秦殇道：“那倒是，也是个好消息了。”

过了良久，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语气欢快，朝气蓬勃。

不待青灵回头，一个身子就重重压在了她身上，一阵幽香传来，青灵笑若灿花，双手轻轻扼住寐情的手腕，笑道：“看来我的毒还没有多重，你才晕了这么一会儿呢~”

寐情皱起鼻子，佯气道：“哼！还好只是在脖子，要是在脸上，我定要咬你好几口！”

“哈哈哈！知道啦！你快下来！我快垮了！”青灵吼着。

寐情吐吐舌头，转而走到青灵面前，她轻咬一下下唇，稍显有些难堪，“青灵，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们一起处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

青灵含颚笑笑，“嗯！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