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荷华睁开眼时,望见的是黄泉永远黄昏的天空。
忘川挂起一阵阴风,催动着河岸边大片曼珠沙华盛开。碧落的水自黄泉上游流下,她枕在孟婆的扁舟里,听着骨笛声悠悠作响。
“你寻到他了吗?”孟婆的声音徐徐响起。他落于船头,身上穿的是墨色的青衣,半张脸带着骨制的面具,另外半张脸分不出悲喜。
脸上抚过的彼岸花的花瓣,蒙住了荷华的眼睛。那种近乎妖冶的死亡的颜色,静静地贴着她的呼吸。
她仿佛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悲伤。
“没有。”荷华顿了顿,轻笑出声,缕了缕散乱的耳发继续道:“我在六界中寻了他七世,或许他早已记不得当初与我的约定,在天地的某个角落娶妻生子。只有我,还不肯放下对他的执念罢了。”
孟婆不语,抽出腰间的骨笛,笛声骤起。
荷华痴痴笑道:“人间也好,天界也罢,魔族,妖族又算得了什么。”
末了伸手从黄泉中舀了一瓢水。
当冰冷的水从她的喉咙里流下时,她仿佛看见了这七世经历的样子:爱恨嗔痴,生老病死,怨憎别离。喜欢的人,讨厌的人,辜负的人,背叛的人。
荷华站起身,长袖一拂,身后依然是黄昏,脚下依然是忘川水。
她幻化出一排杯盏,面前盛满了她七世经历的千般滋味。
孟婆轻移步子,坐于她对面。
他饮尽第一杯后,露出的半张脸微微地抽动。
荷华轻轻地道:“这是第一世,我出嫁前,白泽为我酿的女儿红,埋于昆仑山的梅树下。”
语罢后,她仿佛闻到昆仑山绵延百里的梅的暗香;仿佛看见扶苏坐在梅树下,左手与右手相互博弈;仿佛听见他靠在她身上,叹着气唤她一声“小荷花”。
那一世,是这一切孽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