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方才溺了水,琯儿瑟瑟发抖地躺在潮风的怀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无力地垂下。害怕和愧疚让她不敢睁眼看眼前这个男人,于是索性便假装昏了过去。
潮风看了看被荷华踩在脚下狼狈的的苍术,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打架都打不赢?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
“哥…能先救我再教训我吗…?”苍术有些委屈,挪了个舒服的姿势,以防他哥出手将他打入河底,便将身下的大石抱紧了些。
虽然他这个大哥平日里也训斥他,但是今儿当着这么多人教训他,不免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转念一想,方才打架输了被踩在脚下,已经将面子丢完了,再丢人也都不到哪去,便舒了一口气,心里好受了几分。
“我无意插手阁下的家事。”荷华看了看潮风怀里紧闭着眼睛的琯儿,踢了踢脚下的苍术,直截了当地道:“不如我们交换,如何?”
苍术正努力安慰自己,然而被猝不及防地踢了几脚,心里头的委屈涌了上来,回头狠狠地瞪着荷华。
然而见着荷华虽然浑身湿透,但嘴角仍然含着笑意。她挑了挑眉,将湿漉漉的头发往身后甩了甩,正好与苍术对上了眼。
苍术一怔,瘪了瘪嘴,别过头,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
潮风身上的寒气卷起了朵朵浪花,眼看着就要打在了苍术的脸上,荷华眼疾手快地持着剑挡在了苍术的面前,掀起了河水,施法造出一层薄薄的结界。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潮风,却听他笑了两声后,轻描淡写地道:“我若说不呢?”
荷华一惊,倒是苍术像是料到了般,闷闷不语。
荷华脱口而出地冲潮风喊道:“你不是他哥吗?”末了想到了文昌戏本里兄弟相争的桥段,便低下头,俯身疑惑地问道:“那是你亲哥吗?”
苍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啊”
荷华不可置信地道:“哇,你哥也太狠了吧,都不救你?”
“我都习惯了…”苍术欲哭无泪,刚想同荷华抱怨他哥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却见潮风眼里的寒光扫了过来,吓得他赶紧禁了声。
潮风抬眼望向荷华,反问道:“是又如何?”
“小河神,你也太惨了吧。打架打不赢我就算了,你哥来了还不救你。啧啧,实在是,太惨啦!”荷华看了看立在浪花上的潮风,再看了看被她踩在脚下的苍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同情,便将脚上的力松了些。
苍术点头,觉得荷华说得有理,正想附和她,却听见潮风不紧不慢地道:“你的脚踩在他背上的时间多一分,我等会下手折磨你的时间便会长一分。”末了他身旁的河水化为了冰刃,直直地冲着荷华袭来。
“我好怕啊。”荷华缩了缩脖子,故作害怕。她看着打在结界上的冰刃渐渐凝成了冰花,并没有将脚从苍术的背上挪开,反而瞅着潮风高声道:“你学学你哥,打架都不讲规矩。”
苍术看着潮风眉间的怒气,小声地提醒荷华:“我劝你别惹他,你是不知道,他有多狠。”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挺想知道,到底有多狠。”话音刚落,挡在他俩身前的结界逐渐裂开,无数根冰刃刺穿了结界后,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荷华腾空翻了个身,向后仰去。却见那冰刃像是长了眼睛,跟着她拐了个弯。她施法挡住了近在咫尺的霜花,正想腾出手回击,身下的苍术却突然翻身向她扑去。
荷华心里暗叫糟糕,来不及躲闪,被苍术抱着沉向了河底。
他倒不是为了出手对付荷华。
被她踩在脚下教训了一顿,苍术不仅没有心生怨怼,反而对那沐浴着月色,伶牙俐齿的少女产生了几分兴趣。
于是他抱着荷华躲开了潮风的冰刃,在河里游了一圈。苍术见着荷华一脸的不可置信,以为她被他哥的气势吓傻了,便红了红脸,想俯身上去,给她渡气。
荷华被苍术牢牢抓住,见着他并没有打算出手伤她,正觉得莫名其妙,却看见他嘟着嘴,脸上泛着红晕,一脸享受地想往她嘴上贴。
方才潮风的冰刃都没让她害怕,眼下苍术的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却让她生出了几分恐惧。荷华踢了他一脚,用手将苍术的脸推开,撑着他的头浮出了水面。
苍术被荷华推向了河底,挣扎了几下,反应过来后很快便浮出了水面。
荷华咳了几声,将脸上的水抹去后,在水里啐了他一声,愤愤地道:“呸,下流!”
苍术有些委屈地冲荷华喊道:“我又没亲到你!哪里下流了?”
“你还想亲我?!”荷华气急,拍起水面的浪花打到苍术的脸上,又啐了一声:“你!无耻之徒!无耻至极!”
“我怕你打不过我大哥,好心帮你。怎么就无耻了?”苍术一边顶着嘴,一边躲闪拍过来的浪花,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心里生出了几分欣喜。
这个女子着实有趣,不知能不能求了大哥把她留下。不过既然大哥都能娶个凡人为妻,那么想必他也不是不可以。
苍术如是想着,还不时地点点头,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欣慰。
荷华嫌恶的看了看傻笑得不停的苍术,觉着在河里泡久了有些冷,便游到那颗还悬在河里的大石上,手一撑,爬了上去。
她刚站稳了,却听见潮风冷不丁地开口道:“玩够了?”
苍术脸上的笑一僵,不情愿地点点头。
潮风眯了眯眼,冷声道:“玩够了,那就过来。”
苍术正想游过去,脖子上却缠上了一条水柱。他顺着水柱的方向,正巧看见荷华勾了勾手,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阴晴不定的潮风和皮笑肉不的荷华,咬了咬牙,冲着潮风喊道:“大哥,我跟你弟妹说几句话!等会再过去!”
潮风的脸更黑了,不自主地抽了抽嘴角。
荷华本想用苍术要挟潮风,然后听了苍术的话后,连忙将他脖子上的水柱给松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苍术,却见他挠着头,红着脸,害羞地游了过来。
荷华着急忙慌地施法在面前筑起了一道结界,操纵着石头往后退了退,惊恐地道:“你,没听见你哥叫你吗?赶紧过去!离我远点!”
苍术用尾巴将她脚下的大石勾近了些,捧着脸娇羞地道:“荷华,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娘子?我能每天带你在天河里摸鱼。”末了歪着头想了想,指着胸口那块若隐若现的银色的鳞片,怯怯地道:“还能将身上最漂亮的鳞片送给你。”
荷华嫌恶地道:“我不需要!也不稀罕!你离我远点,成吗?”
苍术摸着胸口的鳞片,振振有词道:“这鳞片虽然看着没用,其实作用可大啦!不仅能保护你,还能…”
其实他只知道这鳞片用处大,至于有何用处,他还没有试过。苍术卡在了后半句,瞄了瞄潮风,希望大哥能开口帮他说一说,到底有何用处。
潮风看怀里的琯儿,轻描淡写地道:“还能,起死回生。”
琯儿的睫毛抖了抖,从眼角滑落的眼泪滴到了潮风的手上。
苍术连忙接口道:“对对对,就是起死回生。”
荷华怒道:“我又不会死!要你的鳞片做什么?”末了觉得重点不太对,便一脸诚恳地道:“小河神,听你哥的话,赶紧过去。”
苍术一脸天真地道:“可是,你在河神的船上,便是河神的新娘子。大哥有了琯儿姐姐,你正好就归我啦!”
荷华被气得有些神智不清,语无伦次地道:“呸!你疯了吗?你,你做梦!让我嫁给你?”末了抬起头看着他,觉得他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劲,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叫琯儿?”
“我怎么不知道?琯儿姐姐和大哥早就成亲了,今儿只是为了将她接到河底…”苍术还在絮絮叨叨,荷华的眼神却落在了潮风身上。
本以为今儿这一出只是他们强娶,然而听到苍术的话后,她却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如果按照苍术所说,他们早已成亲,可岸上的秀才也说了,琯儿是他下了三书六礼,过门才两天的妻子。
“喂,小河神。”荷华冲苍术喊道:“琯儿的丈夫不是个秀才吗?”
苍术疑惑地反问道:“什么秀才?”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道:“噢,是那个病怏怏的秀才吗?”
病怏怏?荷华摸了摸下巴,方才那秀才骂人的时候,气势可足了。
苍术疑惑地看着荷华,继续反问道:“他不是死了吗?”
“死了?那我见到了是鬼吗?”荷华瞪大了眼睛,指着岸上的人群不可置信地道:“她丈夫明明活蹦乱跳得很,方才还跟我说了话。”
苍术同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我亲眼见到他埋了,现在怕是尸首都烂了。”
荷华与苍术还在争论不休,猝不及防地听到潮风笑了两声。
潮风对着怀里假睡的琯儿,温柔地道:“琯儿,把眼睛睁开,你很怕我吗?”
琯儿的睫毛抖了抖,颤抖着开口:“潮风,我错了,我不该偷了你的鳞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