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雾霜渐消。
石攸昨夜睡前想着,既然已经成为药童,听说按规矩应该是要早点去听吩咐的,第二日他便早早起来了。
但考虑到怕打扰到言陌,便过了一个时辰才去给言陌请安,结果没想到门外的丫鬟说她还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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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攸怔愣了一下,继而又转头向上瞧了瞧日光的角度。已经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没醒?
“啊哈~”紧接着便听见屋内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外丫鬟也不着急,待过了约一刻钟才推门进去,在木案架上摆放着洗漱用品,任屋内还迷茫着的某人慢吞吞地磨蹭着。
石攸想了想,还是进门待在了外间等候。
“言小姐,少主之前有事找您,说待您醒了再去书房寻他。”丫鬟恭敬道。
“嗯。”
“师父,我怎么办?”
“你随我一起过去吧。”言陌懒懒地回了一句,似是未睡醒一样。
千意阁距国师府书房不远,出阁子右转不过数十米,只消半刻钟便可行至。
一人一童却愣是耗了一刻钟的功夫,这还是石攸半拉半扯着某人的结果。
只因为走了一会,石攸就会发现身旁的人不见了,然后转头就发现某人还一动不动呆在原地——美名其曰:闭目养神。
石攸真没有想到这坏师父不仅坏,还这么懒,心里对自己昨天还认为她是好人的想法鄙夷了一番。
折腾到书房,言陌才堪堪醒了。
进了书房,言陌也不客气,直接在侧座坐下,石攸识相地站立一旁。
“言师妹你终于来了,”云弦似是相当急切,“昨日我去见了皇上禀明此事,约定今日巳时前去医治。”
“如今已近是辰时六刻,我已经吩咐李伯备好马车,我们得赶快进宫了,其他事宜等会儿再同你详细讲。”边说着,边邀言陌与石攸急急往外走去。
无非是进宫的一些规矩,以及各人的名讳,言陌也不着急,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时不时颔首示意。石攸背着药箱跨着小短腿在后面跟着。
“云大人,这边请。”三人行至御书房,便被陈公公带到了如渊殿内。
如渊殿是皇上给祁王划的一处宫殿,方便时节宴会留宿,当年祁王初病时也多是在此殿内就医。
景帝端坐上方,虽是一身明黄,却莫名露出慈厚的气息来。皇后坐于下方右侧,两只手在一起攒着,或是激动,或是不安。
毕竟当年定国公夫妇常年在外,便时常拜托那时还是景王妃的皇后照看,谢九渊可以说是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来了个大夫说是高人,或许有望治好他,怎能不激动。
“云弦携师妹参见陛下。”云弦微微福身,言陌见了也只是朝着景帝颔首。石攸也不知道该跪还是拜了,只得愣在原地。
“哈哈哈,不用这么紧张,朕可不凶。”景帝见状,笑着道。
似是有心逗逗那个孩子,又接着板着脸,“不过如果下次再犯,可不轻饶。”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陛下何必这么孩子气。”言陌拍了拍石攸的肩膀,示意不必紧张。
“也是,”景帝笑了几声,转头对着言陌肃脸问道,“你便是云弦的师妹,南宫昊唯一的弟子?”
“是民女。”
“此次医治你可有把握?”
“医者治病向来从望闻问切开始,未曾见祁王情况,民女不敢妄下定论,便是有机会治好,也还是要看情况的。”言陌木然道。
“不愧是他的弟子,倒也是个有脾气的!朕当然也知道凡事不可强求,若是你未见情况便一口咬定,那才是欺君了。”景帝也未怪罪,沉声道。
与此同时,一驾马车缓缓驶进了皇宫。见着车身上的徽纹,宫门守卫不曾检查便直接放行了。
这是自祁王双腿有疾后陛下特下的旨意。特允祁王可以在宫中驾车,虽然就算原先这样也是无碍的。
马车悠悠行至如渊殿外。
马车轿身是由百年紫檀木打造而成,未髹漆染,使的是本紫色。车盖顶铺着的是上好的紫蓝月华缎,便是大雨天也不会染湿消色。侧窗帘子摇曳着蓝色琉璃珠子吊坠点缀,前门帷幔上绣着大气的暗紫色花团。
一只玉手挑开了马车帷幔的一角,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车前驾车的灰衣男子见状,忙搀扶着那人下了车,车旁一仆从低首躬身,将车驾后的木轮椅推至车辕下。
谢九渊右腿有疾,虽然被元二搀着,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只是微倚着,大部分受力还是在自己身上。
一身玄色锦衣,发束紫玉冠,袖口衣摆皆绣着暗色花纹,贵气逼人。仔细面容,又是剑眉星目,鼻梁坚挺,五官瘦削分明,一双蓝眸似是含着波涛,随时能将人淹没。
若不是知晓他右腿的问题,看他下车如此顺畅轻盈,怕是要以为这人再正常不过了。
如渊殿前几个小太监见了,连忙接着往内朗声传去。
“渊儿来了。”皇后微微含笑道。
谢九渊推着木轮椅缓缓入殿,嘴角微微扯了个弧度。
却又像是昙花一现,仅存一刹的惊华。
“九渊,这位便是今日来帮你诊医的言陌大夫了,或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景帝倒也不啰嗦,直入主题,语气中有微微期待。
“殿下安好。”言陌也转身淡淡颔首行礼。
看着面前那个面容熟悉的女子,谢九渊也不知作何心情。
他那时办完事,也曾回去派人寻过她,想拜托她治好她的腿,却不见人影,听街坊邻居说,她是一个江湖游医,不知来处,没想到今日在盛京宫内又见着了。
当年遍寻不见的医者,时隔两年却又出现了,身份还是云弦的师妹,药王谷的嫡传弟子。也不知她今日见了他,可否能识出来?当初随手捡回去医治的人,竟然是当今祁王,堂堂战神大人。那张恬淡的面容,今日可会因他的身份而惊异?
“嗯”
应声一句,谢九渊也不再回话,就那样直直看着言陌,陷入沉思。
言陌也不在意,被病人这样看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上一个这样看她的人是谁来着?
好像也没必要记得吼……
“祁王殿下可否伸个手。”
谢九渊这才回神,卷起一节衣袖,把手递了过去。
------题外话------
言陌:上一个这么傻的是谁来着?
九渊:终于又见到了,呜呜呜~阿陌你快看看我!快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