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道：“好一点了。孟大夫，自打我回来以后，我娘就好了很多。我知道，她一定会一比一好起来的。”

狐狸闻言，暗想：你倒是挺乐观。他想起谢过，四月的生父已经感染瘟疫去世了，看她这么一个人儿，父亲过世，母亲重病，孤零零的一个，心里也觉有些可怜，便道：“将来，你们母女俩怎么过活呢？”

四月道：“我娘很能干，她会自己种地，会养蚕，会纺纱，等我再长大点，我也能帮她一起干活儿。我现在就能帮她一起摘桑叶养蚕了。等将来挣着足够的钱，我就去镇上买两头羊回来，我爹从前就，要在山上养羊，羊是吃草的，也不用怎么喂它，它自己就能长大，等羊长大了，又生羊，羊再生羊，没过几年，我们家里就有一大群羊了，羊奶、羊毛都能卖钱，等羊多了，还能把羊肉卖了，不怕没饭吃的。”

狐狸倒对这女孩有些敬佩起来，暗想：冉底还是要乐观点好，无论在什么境遇里，有精气神在，就能活得开心，活得好，身边的人看了，也跟着开心起来。

两人正着话，就听见门外有声儿，原来是谢他们回来了。

谢才一进门，狐狸就对着她发了一通牢骚。谢道：“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是上山给你找药去了，又不是把你丢下，你发什么脾气呢？再，这儿不是有孟大夫和四月照顾你么，又不是没人管你。”

狐狸道：“他们照顾我？他们照顾个大头鬼！那孟大夫，忙得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我就昨晚上见了他一面，他我退了烧，就不管我了。那麻烦精就更不必了，我要喝口水，叫了她半，嗓子都喊哑了，她也不理我，我是又渴又饿，还只能忍着，捱着，熬着！我真是可怜呐，生了病，也没人理，全靠自己照顾自己……”他边，边真就哭了起来。

谢道：“你就是矫情。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怎么你独一份的委屈？大伙儿都是白连着黑夜的不睡，就为了照顾病人，你什么也不用做，还只知道告状。你就不能有一颗感恩的心，多想想别人对你的好？”

狐狸听罢，怒从心起，痛斥她道：“老子都他妈得瘟疫了，病他妈都没好利索呢，你他妈就叫我感恩，我感恩个屁！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可好？”

谢不禁皱眉：“你话怎么这样难听。”

狐狸狠狠啐了她一口：“难听你也得受着！不是你作死，非要往疫区跑，老子能得这病？就是你欠我的，你该！”

可怜谢放下背篓，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看他，却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臭骂，心里自然是委屈的，只是体谅他此时病着，也只能不与他计较了。

从狐狸处出来，谢又来找孟大夫等商议，如何为病人治疗。薛啸岩已经问孟大夫要了一些器皿，着手准备研制药物。谢问他要不要帮忙，薛啸岩道：“不必了。这些毒物毒性很大，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你是新手，万了毒，岂不还要先医你？你帮孟大夫照顾病人就是了，制药的事我自会张罗。”

他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整待了一，也不让人进去，外人也不知，他到底在琢磨什么。直到第二早上，他才一脸倦容地从房间里出来。

谢见他额头发红，伴有气喘的症状，不禁问道：“你是不是病了？看着气色很不好。”

薛啸岩摆摆手，示意她后退：“你不要靠近我。我应该……已经染上瘟疫了。”

谢大惊，薛啸岩却道：“不必紧张，是我自己故意要染上的。”原来他昨在房中配了药以后，就用那只抓到的跂踵的利爪，抓破了自己的手臂。

谢十分不解：“为什么要这样？”

薛啸岩道：“这个方子，我只是听过，具体药性如何，我自己也不清楚，须得经过试验后，才能给病人们服用。这里头掺杂了太多毒物，贸贸然让病人们喝了，很可能非但治不好瘟疫，还会让人中毒。”

谢急道：“那你也不能往自己身上试啊。”

薛啸岩皱着眉头笑了一笑：“那往谁身上试呢？你，还是孟大夫？不用担心，我身体很好，挺的过去。”

他完这话，就开始咳喘。谢想上去扶他，被他躲开了。

“现在能帮孟大夫的只有你了，你要自己保重，不要管我。再过两个时辰，我的药就该熬好了，到时就可见分晓。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谢还是觉得，他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可是此时再劝也来不及，担心归担心，也只能任他去了。

薛啸岩服下药，安静休息了一会儿，果然好些。只是药中含毒物太多，气促虽然缓解了，头眩、恶心的症状反而加剧了。孟大夫见状，便提议在原药方中加入几味克制毒性的中药，又试了一次，果然比之前好了许多。见他身上没有更多不适，孟大夫才敢将剩余的药先分散给几个重症的病人。

谢忧心忡忡地守在外头，等薛啸岩略清醒些，便进来照顾他。他脸上仍有些发白，不过气色已比先前好了很多，看起来病势是稳住了。

谢喂他喝零水，又帮他擦了擦汗，叹气道：“你应该先和我们商量的，这种事情，怎么能一声不吭，自己就什么都包揽呢。”

薛啸岩看着她，略微笑了笑：“你听过，目连救母的故事吗？”

谢摇摇头。

薛啸岩道：“目连是佛陀座下的大弟子，他的母亲青提夫人贪婪吝啬，从不修善业，死后投身饿鬼道，在地狱中饱受煎熬。目连看到母亲在地狱中受苦，极为不忍，便用神通力，将饭菜传送给他母亲，想让她免受饥饿，谁知道，饭菜一进入他母亲口中，立刻就变成了火炭，将食道和胃都灼伤了。看到母亲不堪其苦，哀叫不停，目连又亲自下到幽冥鬼府来见鬼王，向鬼王讲述大乘经法，恳求鬼王给母亲一个改过向善的机会。鬼王被他的孝心所感动，允许他带走母亲，可是他一入地狱，就看到无数的恶鬼向他走来，乞求他赐予一点食物。这些恶鬼也像他的母亲一样，因为生前所造之业，在地狱中忍受无尽折磨。目连看到这些恶鬼，起了大慈悲之心，立下宏愿，要拯救这些恶鬼脱离苦海。有人劝他，汝乃正道之身，应在上享受功德，不该堕入无间地狱，终日与恶鬼为伍。目连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