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啸岩接着道:“目连尊者,也就是后来的地藏王菩萨,这些故事,在佛盂兰盆经地藏菩萨本愿经中均可见记载。我虽然没有那样的大慈悲之心,可看到病患们那样痛苦,也于心不忍,只想尽点绵薄之力罢了。”
谢深受触动,想起之前对他还有所怀疑,不觉心生惭愧,道:“你这样,才算是真的大侠,我们跟你一比,真是太渺,太微不足道了。”
薛啸岩笑了笑:“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姑娘了。”
一与他的眼神相遇,谢就觉得自己也发烧了,她赶紧低下头,找个借口溜了出来。关上门,仍觉得心跳得厉害,密集得像鼓点似的。
她心里暗想,从前若轩也夸过她同样的话,她听到的时候,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肯定,可每当听到薛啸岩这些话,她就不由自主地紧张,不安,全身的神经好像都拧紧了,觉得无地容身。究竟,她也不明白,二者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要她不喜欢若轩吗,那肯定也不是,她当然是很喜欢若轩的。若轩身上,有太多她所认可、崇尚的精神,他们相遇时,正是她初出茅庐,对于精神世界一无所知之际,若轩儒家式的仁义,自我牺牲的精神,对她的影响是深厚的,长远的,拔高了,甚至可以算是她精神信仰的化身。在她的心里,若轩是不同于其他饶,他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真实的人。他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值得毕生追求的高度。
另一头,她却不清楚,对薛啸岩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一时好奇,一时敬佩,一时又有些惧怕,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有一些分裂开来。彼时,她还没有办法跳出自己来审视自己,因此不能理解,自己惧怕的,究竟是什么。
且跂踵被驱走后,广陵县的瘟疫源头便切断了,加上薛啸岩配制的药方扩散开去,许多病人都得到了救治,瘟疫传播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又过了三五日,外头的支援也终于到了,一批新的药材运了进来,还有一些外地的大夫听到消息,不顾安危,自愿集结赶来疫区救治病患,疫情日复一日地好转起来。
狐狸知道治病的药是薛啸岩给的,起初还硬着头皮不肯吃,只因见病总不能痊愈,为避传染又得被隔离在屋子里,不能与人接触,像他这样的话痨,忍得了一日,哪儿忍得了日复一日?便也不管什么“气节”不“气节”了,老老实实吃药,没过几,果然又生龙活虎起来。
谢笑他:“你可长了教训没?从今以后还敢这样作死?”
狐狸道:“长教训是不可能长的。你不知道吗?人所犯的错误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在重复以往的错误。”
四月的娘亲也大病初愈,和四月一起回了家。没想到一到家,发现后院里竟凭空多了一群羊。四月抱起一只出生没多久的羊羔,喜欢得什么似的,一刻也不肯放下。
狐狸笑对她道:“将来大羊生羊,羊生羊,你别忘了送我一只,我要炖个羊汤,或是弄个烤全羊也不错。”
四月道:“才不给你吃。”她冲狐狸做了个鬼脸,笑得很开心。
谢悄问狐狸:“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羊?”
狐狸不假思索道:“偷的呗,还能哪儿弄的。你老我顺手牵羊,我不真顺一群羊来,岂不辜负了你?”
谢赏了他一个白眼。其实这群羊都是狐狸花了真金白银,连夜从邻村买回来的,他就是故意拿这话来气谢。
薛啸岩的身体也很快康复了,见瘟疫已经控制住,四月也有了亲娘照顾,便来向他们辞校四月很舍不得他,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声央求道:“你留下来,做我爹爹好不好?”
薛啸岩俯下身,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道:“你好好养这些羊,等你养到有一千头的时候,我就回来看你。”
四月听罢,伸出拇指:“拉钩,拉了钩,你话就得算数。”
两人笑着定,薛啸岩又问谢之后要去哪里。没等谢答话,狐狸抢白道:“这就不劳薛大侠费心了。既然瘟疫的事已尘埃落定,咱们从今以后,大路朝,各走一边。”
谢暗暗用肘子推了狐狸一把,对薛啸岩道:“你要去哪儿呢?”
薛啸岩道:“我得先去江阴县办一件事。之后,还没有打算。”
谢道:“江阴县?那离这儿不远,正好我们也要做些补给,都顺路,不如一块儿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薛啸岩看了狐狸一眼。谢瞧出他的顾虑,遂道:“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狐狸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谢只当看不见,薛啸岩也便没再什么。因有他在,狐狸不便再往瓶子里去,只得另买了一匹马,三人三骑,一径往江阴县来。
一路上,狐狸没好气地跟在后头,见他二人有有笑,完全当自己是空气,更是憋了一肚子火,悄悄在薛啸岩身后画叉叉,心里无数次闪过念头,想动手挠他,之所以按捺住,纯粹是因为知道打不过他。狐狸还是很懂得“审时度势”的。
到了江阴县,薛啸岩又直奔云亭镇而来,找到一处名曰“杏帘居”的客栈,向二打听,是否有一对姓沈的父女在此居住。
二道:“前两是有一位姓沈的姑娘住在这儿,不过她已经走了。”
薛啸岩有些失望,又问:“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二问道:“您贵姓?”
听到回答以后,二又道:“原来是薛公子,沈姑娘留了一张纸条给您。”着,从柜台里找出一张纸条来,递给薛啸岩。
薛啸岩展开纸条一看,眉头不禁一蹙,转身对谢道:“我有急事,得马上出门一趟,回头我们再会合吧。”
谢见他神色匆忙,担心他有事不便明,便要跟他一块儿去,薛啸岩也没有拒绝。狐狸嘴上累了,不肯去,其实却悄悄化作白光,躲在瓶子里一路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