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起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打断了凌之苇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有好些人的未读消息,便一个一个地回了过去。
……怎么有一个人的对话框有这么多条未读?
“校外的奶茶店今天买一送一,要不要拼个单啊?” 14:24
“我喝买的那杯,你喝送的那杯。”14:26
“还没下课?” 16:18
“不想喝没关系啊,你随便回我个表情也可以,不然我会觉得你出了什么事。” 17:05
“晚饭吃了吗?” 17:08
“??????要是看到了就回我一下吧不然晚上我就报警了” 17:22
凌之苇看着石哲赟的聊天框里面的未读消息,脑门上缓缓画出几个句号。
……哪有因为三个多小时没回信息就要报警的,治安也没乱成这样吧!何况还是在校园里,大白天的。
“没事,在屋顶。”她打出几个字回过去。
要不是这个人勉强还能聊一聊,也没做什么惹人厌烦的事,上面那样的消息足够躺进黑名单八百次。
“!!!在屋顶干嘛??”对面秒回。
“看海。”
话说自己已经在屋顶待了那么久啊?奇怪,修理的人好像一直没上来啊?凌之苇边想边朝天窗口走去。
“阿勒?”
那个洞口……关上了??
她难以置信地推了推又拉了拉,发现确实,从外面锁上了。
……她被锁在了屋顶!
就在她思考让室友去找宿管上来开门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时,手机又发出了一声提示音。
她打开屏幕,发现电池那里鲜红的1%。
“……别”
屏幕闪了几下,黑了。
凌之苇看着此时的情景,无论如何都只能用“绝望”二字来形容。她在楼顶的平台上前前后后地转了好几圈,试图找一点能利用的工具。
她甚至想到了用绳子一类的东西吊下去,反正自己的宿舍在顶楼,应该只需要短短的一截就够了。只是没想到屋顶上绳子、塑料水管、电线什么的都毫无踪迹,除了几个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已经腐烂了的塑料袋,什么都没有。
那要不试试用自己的外套?
凌之苇把风衣脱下来,走到靠近自己宿舍窗户的那一边,探出头往下看。视线沿着笔直的墙壁落到地上,下面学生的脑袋,看起来都只有芝麻那么大。
这个高度要是失手了,连残废的侥幸都没有。
凌之苇默默地把外套穿上,陷入了听天由命的状态。
此刻的情景真的有点好笑了,就因为一时没来由的好奇心,陷入了叫天天不应的状态,怎么也不像正常人会遇到的事。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总不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死在这里。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总归会解决的吧。于是便坦然了起来。
与其说是面对绝境的坦然,不如说是自暴自弃。
实在不行,自己就用力捶那个铁门,声音总能把谁吸引过来吧。就是到时候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会不会被校方处罚啊?
还是等等,说不定能想出别的办法呢。
想着想着,她又走到能看到海的那一边,靠着围栏看了起来。
现在天已经黑了,海的颜色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远处大桥和沿海公路的灯带。
她有多少年没有靠近过海了?
海风吹了过来。夜幕降临,海浪声也逐渐清晰。平时远远的海浪总是淹没在校园喧闹的背景音里,而现在在空无一人的屋顶,海水冲刷岩石的声音,毫无遮拦地随着风灌进她的耳朵。
她看着漆黑的海,那一片黑暗仿佛在她眼前扩散,到最后她只能看到黑色的海水向她灌过来。海浪的声音也似乎越来越大,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淹没。
仿佛看到了海水的气泡,和白色的水母,在眼前漂浮。视线里的天空,被水刷地一下盖上了。凌之苇只感觉到自己在深渊中沉下去、沉下去。
就像这些年里无数的梦一样,自己在黑色的海水中沉没,沉到连水面上反射的一点点星光都看不见,在无边的黑暗中,她还在坠落。
永远见不到底地,坠落。
她无数次拼命挣扎,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地在床上醒来。
这次也会醒吗?她伸出手想让自己浮出水面,手臂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头也用力向上伸去。
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轻了起来,说不定很快就可以从海水中浮起来。
就在她的重心往前探出去的时候,突然被猛烈地往后拉了过去。一瞬间,海水在眼前消失了,海浪声也似乎重归于寂。
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心急如焚的苍白面孔。
而她的脸上确实是湿透了的,那是她的泪水和汗水。
“凌之苇,凌之苇!听得见我说话吗?”
石哲赟的嘴张开着,可为什么,听不见他的声音?
凌之苇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听清楚他在喊什么。但脖子好像有千斤重,像生了锈了的铰链,怎么也转不动。
自己这是溺水了吗?是他救的自己?
在石哲赟眼里,凌之苇整个脸没有一丝血色,身上大汗淋漓,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变得黯淡而呆滞。就像被什么抽去了灵魂一样。
自己不断地喊她,而她的眼珠子只是缓慢地往边上偏移了一点,与其说是对自己说话的反应,不如说只是无意识的条件反射。
凌之苇,凌之苇,你是怎么了。
石哲赟心急如焚,听见背后的天窗传来宿管阿姨的吼声:“上去半天了,怎么样,没找到人吧?都说了不可能在上面你还不信……”
“阿姨,快叫人!”
阿姨听见吼声,爬上梯子探出了个脑袋。
“哎哟要死了!”她急急忙忙跑下去叫人。
凌之苇眼睛半睁着,默默看着眼前上演的哑剧。他们说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而现在这一幕哑剧仿佛谢幕了似的,白色的幕布,在眼前缓缓拉上……
凌之苇咚地一声,在石哲赟怀里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