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除夕,各家各户都忙着宰杀鸡鸭祭祖,陆昔早早起来烧水。鹞子村祭祖的时间在早上七点左右,一些早起的人六点半就到祠堂焚香、派香纸、点红蜡烛。
现在的祭祖仪式尽量简短、方便了,全村人同聚一堂,然后派出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为村里人向先祖祷告祈福。
听大爷陆德霖偶然提起,以前的祭祖仪式那才叫一个繁琐,出门前必须穿戴整齐,仪容仪表端庄得体,每家每户派代表上台依次为家里的人祈福,然后由村长或者村支书向先人汇报这些年村子的情况,最后烧香纸放鞭炮。
一套流程下来,没有两三个小时根本完不成。
吃了早饭,陆昔也没闲着给杨梅发信息。
在二楼的窗户往外看,一群小孩子在晒稻谷的水泥地上玩闹,你追我赶,穿上新衣,这些孩子也更活泼了。
陆谨这小子从小就是混世大魔王的主,小卖部购买了几盒擦炮,摆成向日葵形状,点燃几根火柴嗤的声响,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塑料脸盆往擦炮一盖,一屁股墩坐塑料盆上,然后屁股下噼里啪啦的是擦炮爆炸的声音。
其他孩子有样学样,闹的可欢了。
一个孩子坐的用力,塑料盆嘣的一下坐碎了,也亏的他爬起身快,屁股挨了几下擦炮的“洗礼”,顶多疼一下。
“陆昔哥。”陆风不知啥时候来到楼下,冲二楼喊道:“正字辈的祠堂集合,就差你了。”
集合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陆正杰提出正字辈的人聚一聚,于是集资弄了两头山羊回来整烤全羊。一来,同辈人常年在外,很少有时间坐一起,二来,他们中某些人也嗅到了财富的气味,年前在家创业的人都挣了,他们岂能落后。
谁还没个发家致富的小愿望?
到祠堂前,已经很多人在那儿着手准备烤全羊了。
见到陆昔过来,陆正杰笑着招手,正给羊肉刷配料的他放下手头的活,“陆昔哥,有点晚了啊。”
陆昔解释道:“刚才没带手机,没留意到咱村群里的消息。正杰,在哪发财啊?”
陆正杰摊手摇头,语气颇为轻松,“发什么财啊,能勉强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在市里的4S店,店里生意不好,我都打算回村里发展了,陆昔哥给指条出路呗。”
陆正杰的口吻半认真半开玩笑,这取决于陆昔怎么看待。陆昔要是认真了,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美差,倘若陆昔也当做玩笑话,对他也没损失。
鹞子村谁不知道陆昔是个有能耐的人,自己赚了钱还不忘带村里人一把,那几户响应村长和村支书号召的人都收入可观,他难免也动了想法。
别说村里人,别村人也都知道了陆昔的名字,还笑称他是“下金蛋的鹞子”。
“我哪有什么妙招。”陆昔道:“你在市里摸爬滚打才有今天的成绩,要让你回村子养鸡养鸭,你肯定不乐意,可除了这些,我脑袋里也没有其他。”
“也是哈。”陆正杰打着哈哈。
望着陆正杰离开的陆风对陆昔挑了挑眉,意思是看到了吧,明摆着的。陆昔无奈地撇撇嘴,谁让对方是他的堂弟呢。
“陆昔。”
后面传来一老成稳重的声音,惊愕地回头看,陆昔就笑道:“正霆哥。”
来人是陆正霆。
陆正霆已经三十多岁了,脸上浮现出些许岁月的沧桑,但端正的五官俨然还是一名帅大叔。要说正字辈谁的五官最好看,非陆正霆莫属,他的帅不同于那些韩流明星,更偏向于赵文卓的风格,斯斯文文,让女孩子忍不住多看几眼。
常年在外打工,陆正霆不是每年都回家,去年、前年都在加班,就是今年也是年三十早上六点多才到家,年初五又开工了。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胜利那回受伤,我在厂里担惊受怕,要不是你把他送到医院,后果,真不敢想象。”陆正霆搓了搓手,回忆起当初在厂里接到老婆电话的一幕,他真是怕极了。
拍拍陆正霆的胳膊,陆昔就道:“兄弟间说什么谢就太生分了。外面的工作累人,还赚不到钱,你不如回村子算了,大嫂种的田七工作也大,你回来还能帮忙分担分担。”
陆正霆叹气道:“过段时间再说吧。”
家里种的田七还没收成,明年下半年左右才能出售,陆正霆心里也打鼓。要是到时候闹天灾,他再辞职了,家里可就真揭不开锅了。
陆昔也不再劝。立场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同,他不是陆正霆,再怎么换位思考,也做不到滴水不漏。
烤全羊还没熟,一群人聚在一起吹牛打屁。陆风这小子笑眯眯道:“陆昔哥,你还记得小时候玩炮的事吧?今天我见陆谨、胜利那些小子炸脸盆,和我们比起来真差远了,那时候我们都是往牛粪里扔,跑得慢了溅一身牛粑粑。”
“怎么忘的了。”陆昔开怀笑道:“八岁还是九岁了,那会儿你用了个快炮炸牛粪,六七个小子都还没跑开,牛粪就炸了,当时我们几个家都不敢回,大冬天跑河边洗澡洗衣服。”
“那回是失误,我也没想到那炮那么快,一下就爆炸了。”陆风哈哈道:“还记得十九爷的尿缸吗?一颗擦炮就给炸了,十九爷跑出来抓“凶手”,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还记忆犹新。”
零几年的时候,十里八乡都还是贫穷的小山村,那会儿也没有平房的概念,全都是火砖瓦房,再老旧一些的,直接黄泥砖垒起来。
那年头哪有什么厕所,就是粪坑。一间房子,一扇门,一个蹲坑,屁股后都是悬空的化粪池。大晚上撒尿不方便,所以很多人屋角都准备了个尿缸,就是怕睡的昏昏沉沉跳到粪坑里游泳。
尿缸是陶制品,里头没尿还很结实,里头盛满了尿,一颗擦炮就能炸的四分五裂。
其他人也打开了腔,纷纷说童年的趣事。
陆昔和大部分的人其实关系都没那么好,毕竟初中毕业后,他就没多少时间在家的,很多人一年到头也没联系过,真正和他联系过的,也就陆风这小子。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炉火边肉香四溢。
“好香好香,馋虫都出来了。”
陆昔割了一块尝味道,表皮有点烧焦了,肉质松软味道膻味重,一入口,就感觉到哪哪都不合胃口。
“味道不错呀,正杰的手艺一流。”
听这话,陆昔不由一愣,是我要求太高,还是尝不出味道,就这也味道不错?
继而想到泉水,他就释然了。一日三餐吃喝都离不开泉水,陆昔的胃口也养叼了,寻常的肉在他嘴里也变得平平无奇。
再吃一口。
这羊肉,真难吃。
要不要弄几头山羊回来养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