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清浅就兴冲冲的跑到许青舟家里来蹭饭。说是蹭饭，其实是借着蹭饭的由头八卦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沈崇归那一勺子来得太唐突，太给劲了，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顾清浅问，“你们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干了什么？”

许青舟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青枣给她吃，“喏，这是爱的回报。”

顾清浅摸了摸那袋枣子，笑得尴尬，“这回报也太物质了吧，有没有什么别的？”

“有啊，我们还买了烤土豆。”许青舟回忆。

顾清浅啃着青枣，“酸了。”

许青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是挺酸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当然也不能有什么，不然会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

虽然许青舟也没看过未成年人保护法，但是为了不显得自己那么不争气，她只能这么说。

“他难得叫你出去，你就没有利用机会说些什么？”顾清浅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有啊，她说了，只是爱如潮水，把人家给淹没了。许青舟心虚，“我许了个愿。”

顾清浅摆出一脸认真倾听的模样。

许青舟说，“我希望我不要有情敌。”

虽然这不是原话，但也算她的愿望之一。

“你这愿望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顾清浅一脸不屑，似乎觉得她太无聊了，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你知不知道下学期培优班，沈崇归会去啊？”

许青舟啃着青枣的动作一顿，就跟听到了邻居家着火的新闻似的，就差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不是留级生吗？不是众矢之的吗？怎么一下子成了众星捧月了呢？

许青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怎么说呢，像是期待自己养的鸟飞得高，但又怕它飞远了，找不到回来的路。说白了还是自己舍不得。

“一看你就不知道了。”顾清浅一针见血，“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以后看见他，干什么都没心思。这也算好事吧。”

许青舟看着她，“你是不是也会去？”

这下换顾清浅愣住了。半晌，她笑了笑，“其实我去不去都无所谓。”

“我也不想你去，”许青舟有些伤感，“但你要是真去了，我也没办法。总不能阻挡你奔向幸福吧。”

“你是想把我推进火海。”顾清浅说。两人伤感了一会儿，许青舟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事你千万别和我妈说。”

她妈攀比心强，或者说全天下父母或多或少都有些这样的心理，但她妈就是野鸡中的凤凰，好事坏事都跟人家不一样。就好比以前隔壁家小孩去学毛笔，拿了个一等奖，她妈就也把她送去拿一等奖。好吧，其实是学毛笔，只不过在她妈眼里只有一等奖。

而现在，邻居家小孩搬走了，许青舟谢天谢地，谁知道顾清浅又突然冒出来，成了第二个“邻居家的小孩”。这她妈要是知道了顾清浅去培优班的事，肯定得说，“那你也去啊，许青舟，你也去培优班呀。”

这时候许青舟只能无奈的说，“这不是想去就去的，是人家安排好的。”

她妈还是不认命，就会说，“那你也去啊，去让人家给你安排啊。”

然后许青舟就无话可说了。

她妈不知道，以为伯乐不来，自己上去毛遂自荐就成了。可问提是人家看不上她这只骆驼。

“那你得给我一个有诱惑性的条件。”顾清浅开始摆架子。

“实话告诉你吧，我前几天跟沐熙远摊牌了，够诱惑吧！”许青舟得意洋洋的说。

顾清浅震惊，“你跟他说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他心灵很弱小的，搞不好会想不开的！你这么做是害了他啊！”

许青舟被她说得云里雾里。怎么也不至于吧，沐熙远那天还说要等她呢，虽然她没当一回事。

难道是在地下等她？想到这里，许青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他又不是一般人。”

顾清浅急了，“可你对他也不是一般人啊！”

“看在我这么不一般的份上，咱们就绕过这个话题吧。”

许青舟想起之前顾清浅跟她说的那些你为什么要跟沐熙远走那么近就一阵毛骨悚然。好不容易澄清了，她又不乐意了。

许青舟真的很有想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有什么话他们俩不能当面说，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啊。

顾清浅说，“不行，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跟你妈说了。”

“你说吧。”许青舟扛不住了。反正她也知道事情的结果，至于过程可以逃避。

结果顾清浅说，“我要跟你妈说你跟沈崇归的事。”

许青舟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行，我去安慰他。你要不要一起？”

“这种事情你去就好了，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许青舟心想，好一个没什么关系，感情到她身上她就什么关系都有了？可真是周旋。

—

许青舟在家躺了几天，除了吃饭就是写作业，写完了有空还得想想怎么跟沐熙远解释。其实不解释也没关系，他又不是沈崇归，不会想不开的。

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每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晚上就会梦到顾清浅跟她妈笑嘻嘻的说着沈崇归的事。按她妈那个性格，肯定大张旗鼓的去学校，带着一群大妈，左手菜叶，右手鸡蛋，左右手轮回朝沈崇归扔过去。

许青舟在前面挡着，苦苦央求，结果被她妈一脚踹开，呸了一口。

一呸就把她从噩梦中惊醒了，觉得有必要赶紧采取措施。

求原谅是不可能的，她不是那么低三下四的人。再说他们也没吵到什么地步，顶多就是讨论买卖双方的利益关系而已。沐熙远卖不出去，就说那我等你下回来买，给你便宜点，以此掩饰自己的失败。

这时候许青舟要是乖乖去买了，那才是傻子一个。而她是聪明人，所以只是委婉的对沐熙远说，我请你吃饭吧。

沐熙远也很委婉的答应了，说，我不想浪费你的钱，还是我请吧。

就在两人要在委婉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时候，许青舟漂亮的挂断了电话。

为了早死早超生，许青舟直接定了明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朴素一点好，就选了顾清浅上次带她去过的那家餐馆，地点在长南巷。

也是沈崇归上次犯事被抓的那条。

许青舟倒没想到这些，只是奔着白吃饭来的。不过难免有些小人之心爱度君子之腹，非要说她是故意的。

两人在路口碰面，沐熙远一路唠叨着，阴着脸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其中有几个重要词汇，分别是忘不了，拋不开，躲不掉之类的。

许青舟组织了一下语言，大概是：抛不了感情，放不下执念，藏不住喜欢，忘不了你。

嗯，很有腔调，就好比一个卖菜的形容自己的菜很大，很白，没被猪拱过。可是她不喜欢吃菜，怎么说也没用。

沐熙远正抱怨着，迎面走上来一个人。许青舟近视，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之前负责沈崇归撞人那个案子的徐厉徐警官。自从上次案子处理完后，他们就没再见过。

许青舟想怎么着也是帮过忙的人，正好和沐熙远两个人吃也有些尴尬，索性就叫上徐厉一块了。

于是沐熙远脸更黑了。

几人坐下来，沐熙远沉着脸不说话，许青舟就主动点了一桌子菜。菜还没上，几个人已经聊了起来。

徐厉笑着，“一会儿我买单吧，你们也不用太客气。”

沐熙远正要说谁要你买单，老子自己有钱，就被许青舟截住。她礼貌的笑了笑，“不用了徐警官，本来今天也是他请。”

菜被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沐熙远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吃菜。许青舟对此的解释是，“他这次考试没考好，有点抑郁，徐警官你别见怪。”

徐厉点点头，“之前沈崇归的事处理的很好，可以说是比较成功的案子了。还要多亏了你。”

许青舟正要说什么，沐熙远在一边冷笑，“自作自受。”

许青舟脸上的表情一僵，忍住揪他耳朵的冲动，“没事，我应该的。”

这话连起来就成了：我应该自作自受。

徐厉明显看出了沐熙远心里的不悦，他上回见这个男生的时候就是这样，动不动就闹到局里发脾气。看得出来，他很在乎许青舟。

他不明意味的笑笑，错开目光，“沈崇归现在怎么样了，情绪有没有稳定点？”

许青舟想起沈崇归的笑，说：“还不错，只是比较爱喝酒。”

“年轻人嘛，意气用事，慢慢来。”徐厉一脸谅解，“不过喝酒这事确实不好，他那个继父就是个酒鬼，成天在外边喝酒，估计对他也有点影响。不过他知道了你帮他，应该很感激你吧。”

许青舟愣了愣，“我……没跟他说这件事。”

“什么？你没跟他说？”沐熙远突然一砸筷子，情绪有些激动。半晌，他冷笑，“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许妹妹。”

场面有些尴尬，几个人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许青舟心里的想法就是，我留不留名跟你有个屁关系，但一想到今天是来找他和解的，也就不打算刺激他了。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法和解了。

许青舟食不知味的吃了点菜，徐厉把两人送出去，最后还是他结的帐。许青舟很不好意思，连连跟他道谢，几人在店门口告别。

只剩下许青舟和沐熙远，面面相觑，场面再一次陷入冰点。

半晌，许青舟先开口说，“对不住，那天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你，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沐熙远似乎愣了一下，冷哼一声，“怎么会，许妹妹那是一时气话，我宽容大量，不会放在心里的。”

许青舟在心里呸他，装什么装。看吧看吧，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都是多余。

“不过许妹妹还欠我一个解释，你帮了沈崇归，不就是为了靠近他吗，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她了。许青舟急忙警告他，“你可千万别跟他说，不然，不然……”

“行了，我巴不得你们俩闹矛盾呢，说这种话，我又不是白痴。”沐熙远懒懒的打断她。

“你反悔了怎么办？”

沐熙远笑，笑容里带着苦涩，“许妹妹，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很难过呀，我一难过，说不定就要把真相说出来了。呀，不行，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更难过的。”

许青舟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心理变态了，很嫌弃的走开，“你去死吧。”

两人走到路口，许青舟拒绝了沐熙远要送她回去的提议，两人正争执着，许青舟气得一转身，恰好看见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停下来。

那叫一个恰好啊，就跟你上厕厕所马桶刚好堵住了那样恰好。

许青舟看着那辆黑色的高大的摩托车，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再看看车上的人，一个女生跳下车，身姿轻盈，体态优美，分分钟甩她几条街。

再看看戴着头盔的人，许青舟突然觉得那顶头盔也好生熟悉。

很多时候，你熟悉的东西，熟悉的人，一回头，就成了你的噩梦。

譬如那个女生转过身的时候，垂下的发丝，还有漂亮的侧脸。

再譬如男生摘下头盔的一瞬间，露出的精致的下颔，分明的喉结。还有最后一秒闯进她视线里的清冷的目光。

许青舟的瞳孔一瞬间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