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十七章(1 / 1)若有朝暮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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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措不及防的一瞬间。

头顶突然砸下来的一粒水珠。

停在腿上大大咧咧的喝着血,然后莫名其妙一巴掌被拍死的蚊子。

还有走路时一不小心被香蕉皮绊倒的倒霉蛋。

一切的一切,都不及那一瞬间。

女孩惊恐的神情,随之放大,在人来人往的汹涌的浪潮中,不断向前,又不断逼退。

视线里消失的少年。

干净的眉眼,清冷如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许青舟匆匆忙忙的跑过去的时候,看见沈崇归挂在半空的身影。少年的手臂干净细瘦,却突兀的,从某一个缺口,延伸出一道巨大的伤痕。

触目的红,染着一丝丝来不及凝结的血迹。

不断的,爬满了手腕。一直延伸到掌心,指尖。

一切就这样无疾而终。

沈崇归从上边下来,这一次,教练依旧惯性的拿他当反面教材,简单询问了一下他的状况,就开始转过身涛涛不绝起来。

许青舟急忙跑过去,看着他的手臂,眼里止不住的心疼。

她的眼角闪着朦胧的光,似乎随时都要滑下一大串泪珠。

“没事。”沈崇归缩回手,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一旁的沐熙远和夏椿走过来,夏椿皱起眉头,“这也太不小心了吧,”她说着就把目光对准沐熙远,“都是你干的,非要搞什么攀比,现在好了吧,把人家搞成这样,你赢了?”

沐熙远没有反驳,正要说话,看见许青舟阴沉的脸,霎时没了声。

“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许青舟旁若无人的拉着沈崇归往外边走。

身后,沐熙远盯着两道远去的背影,拳头微微攥紧。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有些事呢,不能勉强的。现在可好,本来皆大欢喜,非要弄得两败俱伤。”

一个外伤,一个心伤。

夏椿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开了。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由于许青舟他们去的训练营营地封闭,所以租不到附近的客栈。就算能租到,也会被人以严格训练的理由给狠狠抹杀掉。

因此许青舟早早的和夏椿搭好了帐篷,在外边野营。这种地方找不到什么野鸡野兔,也没有能拿来烧烤的地方,食堂又只负责午饭,所以晚上就只能凑合着吃点自己带的干粮。

“许青舟,过来吃点吧,都忙活一整天了。”夏椿从包里拿出一堆吃的,看见身后在固定帐篷的许青舟,朝她喊了一句。

自从早上沈崇归失误受伤之后,许青舟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干什么事情都多了几分警惕,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光是看着,夏椿都替她觉得心累。

许青舟收拾好东西,走过来,看了看夏椿塞得鼓鼓囊囊的包,笑了,“我还以为你这包里是什么宝贝呢,原来都是吃的。我都没注意这些。”

夏椿正吃着面包,突然一脸惊愕,“你不会什么吃的也没带吧?”

许青舟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两瓶水,递给她一瓶,“不过我有水。”

“你还真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啊。”夏椿干笑,继续吃面包,“咱们在这儿要呆个五六天呢,你老是蹭我吃的,不太合适。要不你去看看沐熙远那儿有什么吃的吧,他虽然猥琐了一点,对你还是蛮不错的,应该会愿意牺牲自己奉献给你。”

许青舟笑得亲切,“我决定先榨干你。”说着就要扑过去。

夏椿大叫一声,逃开了。许青舟心满意足的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朝不远处走过去。

营地偏僻,但风景不错。依山傍水,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滋味。加之不生烟火,不通外界,在这里呆一阵子,也算半个北郭先生了。

许青舟走过去的时候,沈崇归正坐在湖边。

湖面无风,波澜不惊,映照着少年清冷的面孔,单薄的身影。

远远看去,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许青舟想,说起什么高山远水避世绝俗,他沈崇归才是更贴切的那个吧。

这样想着,她走过去,在他边上席地而坐,把手里的面包递给他,“吃点东西吧。”

“不饿。”沈崇归没什么表情的拒绝。

还是那副死样子。

许青舟撇了撇嘴,“别开玩笑了,你这一天下来,什么东西也不吃,身体肯定受不了的。吃点吧,补充能量,明天还要早起呢。”

沈崇归不为所动。

“那,喝口水总行了吧。”许青舟把水递过去,“你说话嗓子都是哑的,虽然很好听吧,但是为了你的身体,还是要多喝水。喏,拿着。”

她拿水瓶碰了碰他。

沈崇归没说话,拿过去,拧开瓶盖,咕噜噜的喝了大半瓶。许青舟看着他冷淡的表情,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想起了早上他和沐熙远比赛输了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因为早上……”许青舟顿了顿,绕开了那些敏感词汇,“你别难过,沐熙远这个人吧,心眼小,玩心重,他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可能,就是想气气你,你别太当回事了。”

“你是来替他说情的?”沈崇归放下水,看着她,眼神带着审视。

许青舟被他说得云里雾里,连连摆手,“不是,我是来劝你的。我就是想说……”

“你想说,我一个留级生,比你们大几年,没必要和他斤斤计较,是吗?”

“不是……”许青舟被他这么一说,觉得有点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突然转念一想,“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沈崇归被吓得猛咽下去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许青舟连忙伸出爪子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正好拍到他的伤处,一下一下,跟扇在脸上的大耳刮子似的。

沈崇归急忙避开她,努力把咳嗽声咽下去。

许青舟开始自言自语,“不是吧,怪不得那天你要送我回去,我还以为你脑子被门夹了呢……”

沈崇归咳得更严重了。

许青舟见他面色不太好的样子,以为他是害羞了不敢承认。也是,毕竟他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看上她这个花容月貌的十八岁小姑娘,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要顺其自然,要不急不躁。

许青舟于是扯开话题,“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也会来这儿?”

沈崇归一阵咳嗽完,顺着气,没有说话。

他觉得这时候,多说多错。

许青舟则将此判定为害羞的进一步表现,通常都是一言不发,怕别人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其实有什么关系,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哈哈哈哈。

她想着这样愣着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声我去睡了梦里见吧。

能在现实中实现的事情,何必靠做梦呢。

许青舟开始讲自己的经历。

毕竟在很多故事里,男女主都是分享彼此的经历,然后产生共鸣,最后惺惺相惜,彼此长相厮守。

许青舟毅然决定先抛出这个橄榄枝,做一个引起下文的总起句。

“那我讲讲我自己吧。我呢,其实也不是自己想来的,就是被我妈给逼的。不过也不能算逼,算是坑蒙拐骗过来的吧。这么说也不太确切,应该是被气过来的……算了,反正呢,我本来压根就没想过来这里,是我妈拿我爸骗我,说是他关心我,给我报的名。刚开始我居然还真信了,可是直到后来,我看见那张传单,才知道我又被我妈给骗了。

她骗我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我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她说我爸在国外工作,回不了家,不能照顾我们。其实我知道他们早就没感情了,哪有人放着老婆孩子在外边不管,自己一个人跑去国外打拼的啊。何况他也没拼出什么东西来,任他在外边风生水起,我和我妈不是照样过得平平淡淡。

我妈这人,脸皮薄,不肯承认,我小时候又不懂事,非要找我爸,她就拿各种理由来搪塞我。直到有一天,她自己也忍不住了,就抱着我流眼泪。我很难过,就安慰她说我不找了,可是她却赌气,带我去见了我爸。

这不见还好,一见他,我就闯了祸,打翻了他的一个古董花瓶。他就把我抄起来,打我屁股,狠狠地打,打的我屁股都开花了。然后我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我妈抱回家了。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俩就彻底破裂了。碎的稀巴烂。

后来我就再也没去找过我爸。只是我妈偶尔装着样子打几个电话,为了不让我看出来。你说她活得累不累啊,我都替她觉得累。她本来也攒不了多少钱,还非要逞强,用我爸的名义,要给我报补习班,给我请家教。现在,又大费周章的把我送到这里来。

我来之前,还跟她吵了一架,特厉害,绝食加摔门的那种。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她的用心,我就是气不过,气她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到现在这个份儿上,还要瞒着我,还要拿我爸当挡箭牌。我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屁孩了,她的难过,我都看在眼里。可她一直不说,以为自己特能似的。

她能有多能啊,人家爸妈这个年纪,都是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就她把自己不当回事,才四十几岁,白头发都长了一大把了。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就觉得她不把我当回事,什么事情不跟我说,非要自己扛着。我就是为这个过意不去,才跟她吵的。

我也知道,她为我好,送我来这里。不然,我要是真气了,我早就直接躲屋里去了。”

憋了好几天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就好像坐在板凳上,怎么也放不出来的屁,屁股一翘,身板一直,就嘎嘣一声得到了释放。

许青舟觉得内心无比舒畅。

她说完,拿起水喝了一大瓶,晃了晃空瓶子,转过头去对沈崇归笑,“我说完了,该你了。说说吧,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为何沦落至此啊?”

沈崇归静静的听她说完,眼里似乎有山河倾覆。

第一次,坐在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看着头顶的夜色,听一个明明很讨厌的人,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话。

竟然也不觉得烦。

“你别耍赖啊,我都磨破嘴皮子跟你讲一大堆了,赶紧的,别磨蹭。”

最后那句话,沈崇归想起了之前在警察局,她还自己手机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对她说,要还手机就快点,别磨蹭。

没有问那东西为什么会在她手上。也许是一时被某个东西牵绊住,忘记了怀疑。

此时此刻,她也一如既往的信任自己,愿意把那些不堪的过往都讲给自己听。

沈崇归看着她有些神气的笑容,忍不住别过头,脸上不自觉的滑起一抹笑意。

温暖的,沁人心脾的。

在漫无边际的灰蓝的夜空下。

女孩和男孩并肩而坐,像极了两朵互相依靠一齐生长的野花。

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幽香。

“说啊。”

“反正呆在家里也是呆着,不如出来走走。”沈崇归收起笑意,言简意赅的说。

“就这样?”许青舟不可置信。

沈崇归点点头,掩去唇角泛起的一抹笑意。

许青舟差点气晕过去,这交易也太不公平了吧!

不过,他平常那么高冷的一个人,竟然愿意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还别过头去,看样子有点害羞。

许青舟突然觉得心里乐开了花。那些烦恼忧愁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行吧,”许青舟不与计较,站起来,把面包扔到他手里,“记得吃啊。”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见沈崇归也站了起来,远远的,望着自己。

刚要说出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带着难以启齿的复杂。

沈崇归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女孩晶亮的眸子,有如满载着万千星辰,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他不自觉的柔软了眼神。

许青舟看着他似乎有些落寞的神情,想起徐厉之前跟自己讲过的他的家事,说他无父无母。

该死!她干什么有事没事跟他比可怜啊,明明人家更惨好不好!这么一说,估计又戳到他的痛处了。

真是太不小心了。

许青舟的表情有些尴尬,试图找些安慰的话语。

“回去睡觉吧。”面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些沙哑,却一扫之前的清冷,变得柔软起来。

像是哥哥哄小妹妹睡觉一般。

许青舟被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打得有些失神,一时忘记了要干什么,只知道乖乖的听话回去睡觉。

走了几步,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说,“沈崇归。”

“有事?”

许青舟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不紧张。一紧张就结巴,一结巴,说出来的话就不好听了。

“我想说,人活着也就一辈子,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希望你可以活在当下,笑得单纯。”

“当然,你好像从来没有笑过。反正我是没有看见过啦,可能我还不足以成为那个让你笑的人吧。”

“你可以搞笑。”沈崇归一本正经。

许青舟笑了笑,“再好笑的笑话,也没办法让一个人真正开心的。”

“那你想怎么办?”他难得认真的问。

许青舟想了想,“那我就,努力一把,成为那个让你开怀大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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