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军营,晋非寒换回了平时的月白战袍,本来是盯着城防图的,却又几分心不在此。
“殿下。”立在一旁的言珂唤了他一声,平时殿下处理军务时,从未分过神,今日有些反常啊。
晋非寒回神,“白川城匪患?”他手指轻扣在图上的一个位置,偏头问言珂。
言柯点了点头,
晋非寒没继续看下去,直接说道:“后山是山匪防守最薄弱之处,今日夜中你们做好埋伏,明日寅时攻寨,一个时辰之内端了龙蛇岭。”
言柯对自家主子能把地形烂熟于心早已不足为奇,可他有一点不明,为何非要限一个时间呢。
“明日龙蛇岭的晨雾只能维持从寅时到卯时的一个时辰,你们赶在这个时间绞杀干净,一个都不能留,明白吗?”晋非寒的语气不容置疑,无论处理叛党或是乱贼,他向来不留一丝余地。
“诺!”言柯得知缘由,领命退出了营帐。
晋非寒放下城防图,用手指按了按眉心,轻舒了口气,又是一堆事,麻烦。
忽然想起刚才和那小丫头定下的两日之期来,竟还有点怅然若失,他晋非寒夜行衣时,剑没有沾血就回来的,还是头一次。
昆楚大陆,各国边关都有历来建成的供将士休息和日常生活的建筑,每年休制轮换的时候翻修一次。
这些建筑被称为行阁,士兵们都有自己的行阁,且分等级,而将领军官的行阁,屋内的陈设不亚于京城中的官员府邸。
郗未若向来警惕惯了,即使外面有巡逻和值夜的士兵,她依旧不敢大意。因为是女儿身的缘故,她平时睡觉仅仅是卸甲,以免突发情况时穿衣误事。
行阁窗前,一个人影翻身而入,月光皎皎,那人的衣上也沾着夜色的凉气。
少女的睡颜安恬中带着些许明媚,呼吸如兰,清浅泛香。
静静平躺在软塌上的郗未若长发铺散在枕边耳际,没有了白日时束发的干练,反而带着一种小女儿家的娇羞怜人。
可忽然间,郗未若的眉头皱了起来,白皙的面庞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床前的那人一开始没想到梦魇,温凉的手指覆上少女的皓腕,探了探她的脉象,确认她无碍时,他悬着的心终是放下。
正当他要抽回手时,腕上却传来一阵细腻的触感,他侧头,心中的弦似是被拨弄了下。
“别走!”郗未若梦见了那个白衣的身影,他又是拿背影对着她,离她一步步远去,她追过去,拉住他的手,而他却仍未回头。
那人任她握着,并用另一只手慢慢抚平她的眉心。
那人行至窗前,打算要走的时候,却听得那少女梦中呓语一声“无忧”,他身影一顿,眼底浮上一抹晦暗不明的幽深。
这个名字,是如何与她有过渊源的。
翌日,晨露微凉,阳光洒在床边,未若起身,发现向来和衣而卧的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被子,被子盖的方式很是巧妙,舒适地贴合着她的身形。
以往外面的风吹草动她都能很是敏感地察觉,但是昨晚她睡得出奇的安心,一觉沉沉地睡过去,竟是比平时还要晚起一些。
看着身上的被子,她无奈地笑了笑,衷心这丫头,还蛮贴心的。
用过了早膳,她先是去了牢房,看了看那一百三十个俘虏的状况,心中便有了几分底。
回春堂是专门为边防人士设置的军医处所,堂主自然是尹回春。
郗未若和衷心到了回春堂,直奔里间,尹回春已经坐在案前,两壶已经沏好的茶冒着袅袅的热气。
他拿了一个茶杯倒茶,正赶在这个当口,郗未若进来了。
“先生怎知,晚辈要来拜访呢?”女子踱步而入,声音里带着浅浅笑意。
“看着你十余年了,你肚子里的那点心思我不用想都能猜出来。”尹回春不紧不慢地斟茶。
郗未若坐下,面色严肃起来,开门见山到:“先生,那些人中了傀儡之蛊。”
尹回春一听这话,抿了抿嘴唇,竟是傀儡之蛊。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傀儡之蛊一旦种下,除非施蛊人亲自导出蛊虫解蛊,否则别无他法。”尹回春思索着,该怎么样才能让那些士兵摆脱这蛊虫的干扰呢。
“不可解蛊,但是我们可以移蛊。”郗未若似乎早有打算,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移蛊?”尹回春一头雾水,行医这么多年,蛊术见了这么多,这移蛊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之前翻过古医书,发现傀儡蛊虫和控心蛊虫属本源,相生相克。控心之蛊不像傀儡之蛊那样疯狂蚕食人的心智,却能达到控制心神的作用。”郗未若说道。
“你这丫头!”尹回春听到这儿恍然大悟,赞赏地树了个大拇指,敢情未若本就没想解蛊,而是要再下一种蛊,两蛊相克,控心蛊虫后来居上,傀儡之蛊的蛊性便可抵消。
“所以先生,借控心蛊虫一用。”郗未若继续道,伸出手掌,脸上绽开些许笑意。
尹回春刚要应下,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一拍大腿对未若道:“上次培育的控心蛊虫因为我后来忘了管,已经耗干了蛊性,早知今日能用上,我就不犯懒了,唉!”
“那重新培养一只需要多长时间?”郗未若急切地问。
“最少三五个月,蛊性还不一定得到保证。”尹回春面露难色。
郗未若的笑容一僵,“先生啊先生,你要不要这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啊!”郗未若欲哭无泪,她感觉自己刚有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三五个月,晋非寒可只给她两天啊。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尹回春思索了一下道,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
“先生快说!”郗未若一见有转机,急忙问道。
“你得找到梁王,也就是神医公子——千无忧。”尹回春道,虽然找到这人的概率与变出来一只控心蛊虫没什么区别,但这也是当下唯一的对策。
郗未若怔住,眼中陷入浓浓的幽深。千无忧,今世的缘,终是在兜兜转转中有了定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