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遗迹的最后,是一个老头。
他在一座破屋里神神秘秘的告诉丰舟:“你知不知道东初庙,那是一个能实现愿望的地方,听说从前有个帝王在那里交换过自己的性命来达成一个愿望。”
丰舟脸上出现疯狂的光芒,他背着行李离开了扶祁。
镜面一片雪白,代表了故事的结束。
犹卷推测说:“时光遗迹以土地作为媒介,大概是丰舟离开了扶祁,剩下的记忆并没有存留在扶祁。”
可接下来的故事却不难猜测,必定是丰舟因爱成恨,诅咒了任嫣与太子。
犹卷总结说:“小太子,想不到你是个冤大头。你这属于无辜躺枪。”
杨瑜不爽的看了她一眼:“凡是有因有果,你觉得作为我的因,这合理吗?”
犹卷默默鼻子,梳理:“小太子,妖皇不喜欢凡人,厌恶和凡人打交道,除此之外,她应该与你牵连不上。你这或许不是因,是运气问题。”
杨瑜沉思半天,说:“或许吧。”
犹卷又问他:“你的新娘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你还要救她?”
她睁着大眼睛,眼里好奇,实则试探。
杨瑜却让人很失望,他说:“自然是要救。”
犹卷不死心,又问:“你不觉得她活该。”
杨瑜沉稳的告诉犹卷:“犹卷,你不该这么评判,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面对面站着,犹卷笑了一下。
呵。
杨瑜是想笼络丞相,所以才想救任嫣的吧,别以为她猜不到。
政治家只有利益,没有对错,杨瑜这么的,很合格。
一粒粉色珍珠圆圆的滚了过来。
这是未死之人的记忆,有交集的人的时光遗迹总在一起,这粒珍珠靠这么近,大概是任嫣的。
犹卷冷冷的扫了那颗粉色珍珠一眼,压着自己的脾气。
她说:“记忆已经看完,步蘇的人马应该还留在任府,我们等几天再去。”
两个人离开时光隧道,犹卷将距离和杨瑜拉的老远。
到了岸上移天换地时,她也不再拉着他的衣袖,只是隔着距离。
杨瑜看出她在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装作冷漠的模样。
他余光偷瞄了犹卷好几眼,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希望她不要生气的想法。
犹卷站在客房门前平静的说:“我累了,会睡两天,你也去睡,这里我设了保护线,是安全的。步蘇追不到这里来。”
不等杨瑜回应,她一口气把房门关了。
疲惫的站在门口。
她觉得这都是什么事,杨瑜能接受的了任嫣这样移情别恋的人,代表他本身不排斥,或者有这样的倾向。
她讨厌这样的人。
又摇摇头,算了,与自己何干,他俩只是露水姻缘,怎么样没关系。
不愿面对现实的睡了两天。
第三天中午醒的时候,犹卷坐到了饭桌上,饭桌上有排骨汤,有土豆,菜微辣。
她面无表情的座下,面无表情的吃饭。
杨瑜夹一口菜,悬在自己的碗上,说话明显没有之前冷漠,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她说:“合胃口吗?”
他这是在示好。
犹卷也不知道为什么差点就想哭,头埋在碗里,只看到一个头,但还好没有。
她想,没关系,爱怎样就怎样,与她何干,低下头,闷闷的吃饭。
估计着步蘇耐性好,犹卷也没有擅自再去丞相府,又在扶祁城玩耍了几天,但都不带杨瑜。
两个人各玩各的,只是夜里碰到一起罢了。
她晚上都在客栈喝酒,杨瑜就远远的隔着扶拦,对她说:“早点睡。”
然后自己毫不留情的进屋早睡了。
犹卷暗暗在心里诅咒,这种死直男,要不是长得好看,地位高,八辈子也娶不到媳妇。
停留许些天,两人这才潜入丞相府。
那夜犹卷再次面对了任嫣身体里的大心脏。
她爬上去,对着灵魄喊:“丰舟喊你回家吃饭了。”
这句话看着滑稽,其实也不是瞎喊,有人叫你回家吃饭,不就是有归属,有人等的意思吗?多么温馨!
那狠心的任嫣毫不动弹。
犹卷看不在点子上,又说:“丰舟原谅你了。”
丰舟不是关键词,或许对于这个女人来说,他只是不足挂齿的一个曾经的战俘而已,不值一提,犹卷冷了脸,说:“太子来见你了。”
终归她爱金钱权势,那么太子不就是她追寻的吗?
任嫣的双眼紧闭。
犹卷心中一丝欣慰,又说:“你父亲呢,他在找你,你也不想见吗?”
没有,她的心结是什么?
或许另有隐情,犹卷再次和杨瑜进了时光遗迹,去找寻任嫣的记忆。
好在之前那个位置犹卷有留心,不用什么心思就立刻找了出来。
她与丰舟有许多的记忆是重合的。没有说出来的,也有很多。
比如,那次她把头上的珠釵给了丰舟,回家她就被母亲打了。她一双眼睛干净无邪,但会撒谎,哭着说:“我不是故意弄掉的。”
比如说,母亲是不喜欢她与丰舟处在一处的。
比如说,她为丰舟的那些桃花恼怒不已,在心中憋了好几个月,最后又好几个晚上没睡着。终于下定决心要表白心意。
可丰舟根本不是那么想的,他打从心里把她当成妹妹。
她为此难受了很久,又像是老天开眼,她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是什么大善人,所以有福报,丰舟接受了她。
丰舟是那样好的人,她每每与他在一起,总是甜的像吃了蜜。
她想,反正丰舟哥哥以后会成为很好的人,她只嫁给他。
两个人一直是地下恋情,她不敢让父母知道。
直到太子选妃。父亲难得的找了她谈心。
父亲一直和蔼可亲,爱她胜过爱自己,不曾要求她什么。但父亲说,要她参加选妃。
甚至没有戏本里最常见的棒打鸳鸯,她父亲只是与她谈了一次话
“你觉得我与你母亲感情如何?”父亲问她。
她如实回答:“很好。”
“可你知道吗?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从来没有见过一次。”
她反驳父亲:“可你之前没有恋人,我不同,我有。”
他父亲说:“嫣儿,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不过是各种优质因素匹配的结果,你会喜欢丰舟,是因为你看到了那个孩子身上的闪光点,可是,嫣儿,你还太小了,你不知道人生疾苦,你见过的人也太少。”
任嫣不服气:“太子除了地位,又有什么能比过丰舟哥哥。”
丞相沉稳的说:“嫣儿,你不防见太子一次,他是齐国最优秀的王子,将来也会是最优秀的王,你如果能站在他的身边,你的世界自然是与站在丰舟身边不同的。你为何要拒绝?”
老丞相是纵横家,一张嘴能说会道,任嫣想:她何必拒绝,她要证明她爱丰舟,不会受这样的诱惑。
不久,宫廷群宴,丞相带了任嫣进宫。
她是扶祈最美丽的女子,献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称赞了她。
但坐席上最英俊的太子,视她于无物,甚至皱了眉头。
圣上笑着对太子说:“子瑾,你是最喜欢琴的,何妨替我回赠一曲。”
太子没有回绝。仆人抱来一面瑶琴,太子面对着圣上,留给众人一个背影。曲音缭绕,动人心弦。
她始知还有这种境界的琴音。
表姐在她边上悄声对她说:“你不要灰心,太子殿下十三岁就自己制作琴谱和琴了,大齐最优秀的琴师也是不如他的。”
犹卷在看这一段记忆的时候,没有快速跳过,而是选择了了正常观看。
杨瑜站在身旁落落大方的,犹卷本来是和他在生气,但这会她的气已经差不多消了,又忍不住想要称赞杨瑜。
于是她装作没有生过气的样子,和杨瑜说:
“你的琴弹的真不错,比穆光要好。他弹的时候注重技巧。你却简单,不重技巧,却……怎么说呢……”
犹卷脑海筛选半天,用了恰到好处四个字。
杨瑜说:“嗯。”
冷冷淡淡。
他对犹卷原本态度就不好,可是与他把别人视作空气的模样,犹卷觉得他对自己应该是友好吧?
犹卷把视线移回镜里。
任嫣看着太子发了很久的呆,老丞相远远的看着女儿,一抹笑意。
她左思右想还是告诉父亲,她不想嫁给太子,太子是很好的,可一直陪着她长大的是丰舟,他们相爱。
那不过是无畏的坚持,她发现了。
她看到丰舟,从前他的温柔俊秀经过太子的一番对比都是软弱土俗,他不好了。
那次表姐出嫁,她在她身边陪着,看到那样黄灿富华的嫁妆,她突然手哆嗦着,金簪哗然落地,一片富贵琳琅之声。
她突然害怕,如果她嫁给了丰舟会怎样?
她以后还会衣食不愁,黄金满头吗?
她会不会粗食布衣,艰苦一生,从云端直接跌倒尘埃里,任生活肆意羞辱。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看到过丰舟躲在草丛里哭。如果她与他一起,会不会也是一起哭呢?
她想这些问题想到月亮爬上枝头,想到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