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扶祁,东宫。
许久未归的齐太子躺在一株老榕树下休息,八月风习习的吹,他胸前横了本书,逍遥如神仙。
他麾下的肖阳将军听说太子归来,立马就来了东宫探望齐太子,可喜可贺,齐太子并没有缺胳膊断腿。如同两个月前一样健康。
杨瑜看到肖阳,一身坚硬的铁盔甲,小白脸的长相,高兴的立在树下。
杨瑜记起犹卷的个人恶趣味,对待长的极好看的,有见一个爱一个的可能性。
而且审美能力极差,不能辨别真正的绝色。
想到这,他有些不悦,没有动弹。且认为一定不能让犹卷看到肖阳。
田台眼尖,立马加了个小板凳在杨瑜旁边。
等肖阳落座,杨瑜收起了这点细微的情绪,问他:“傀儡藏好了吗?”
肖阳点了点头。
杨瑜本人跟着犹卷在外头,对外可不能宣布凭空消失,他一早就打好了算盘,在初遇犹卷那时就想到了以后,早早的找好了傀儡。
这两个月,他一直对外宣称在防御工事上监工,且找了一个外形相似的傀儡代替自己。如今杨瑜回了齐王宫,傀儡自然不能现身。
肖阳是太子的部下,也是朋友。他清楚的知道犹卷的存在,闪着雪亮的眼睛,问杨瑜:“果真是妖?”
杨瑜言简意赅的点一下头。
肖阳难掩好奇,忙问:“有何本领,可能成事?”
杨瑜此次之所以会与犹卷同去的目的,也是为了勘察犹卷身上的本事。齐国有远胜梁楚的实力,如果真有一身异能的妖助齐国成事,梁国长久以来的担心将会成真。
杨瑜年少就有一统三国的雄心,所以初次见到犹卷,短暂的害怕过后,是无限的惊喜。
他的姻缘,犹卷特意嘱咐,想要破坏。他的美色,犹卷留恋。他有的是办法让犹卷为自己的所用,不惜牺牲美色。
去救三个新娘,既能看看各国的实力,更是考察犹卷的实力。
他曾私下编造过各种会与犹卷同行的借口,犹卷也能察觉他另有目的,可犹卷从来没问过他,除了履行自己承诺的诺言,犹卷也从来不问他,他外出干什么。她懒的追究,且好奇心少。
她责任心很强,在查看任嫣的记忆的时候,能够认真的三天没合眼,这也是当时犹卷生气,杨瑜在梁国等了她半个月却没有走的原因,因为知道她一定会来。
她身处高层,明白军事,清楚手段,聪明,实力强悍,美丽。
美丽可以使用美人计,实力强悍可以一招制敌,聪明则有判断,懂手段,明军事,更是如虎添翼。
任何一样都可以成为杀手锏,她近乎完美,超出了杨瑜的预计。
“能隐身,善变换,能通过去,法术高强。”
肖阳睁大了眼,激动的握住了杨瑜的手干:“竟是这样,天助我大齐。”
杨瑜听到这话,心里只是升起了郁闷,开始是这样的,他也这样以为,可……如今……犹卷对于自己已经有不同的意义,如果犹卷知道自己是想利用她,她会怎么想?她会讨厌自己吗?
他还敢真的去利用犹卷吗?
他早看出来了,她虽然是一个将军,可是个纯粹的和平爱好者,就像对自己,能用嘴皮子上威胁的,决不动用武力。她会愿意卷入凡间的战争吗?
他真的能利用犹卷吗?
半月中的白日,田台送来了一个香囊,杨瑜从书堆里抬头看田台,田台眨了眨眼,低声说:“是白楠姑娘的。”
杨瑜扫了一眼绿色的香囊,问田台:“她近来可好?”
田台脸上有了笑意,似乎终于看到了铁树开花,他躬着腰答:“白楠姑娘很好。”
白楠,杨瑜的第四个新娘,犹卷亲自坏的姻缘,在成亲之日替换了白楠。
成婚之日,白楠留在了家里,而太子殿下则消失,这件事一度成为扶祁的怪谈。
白楠因为此事,差点一根白绳悬在梁上自尽了,还好及时被家人发现了。
犹卷在与杨瑜的第一次见面曾叮嘱杨瑜,不要和白楠在一起,不要再娶白楠。
杨瑜想见犹卷,自然是反其道而行。不过,他做的并不过火,只是再次白楠上吊后,亲自探望过白楠。
当时的白楠在重重帷幔后,杨瑜在白楠的院门口,由白大人陪同,杨瑜在门口站了一会。
这次之后白家升起希望,白楠也再没有过激反应。
美人赠香囊,香囊里多是花草,有大胆的表达,是往里头放上一缕青丝,取意情思。
杨瑜看着这个绿香囊,淡淡的,说:“放这吧。”
犹卷马上就要回来,这时候贸然拒绝白楠,自己不在扶祁,白楠真的做傻事,他没法阻止,等到时回来再说。
田台喜上眉梢,以为太子终于开窍,连忙放在了桌上。
杨瑜想了想,打开了柜子最下一层的抽屉,放了进去,藏的这么深,应该不会被发现。
田台还以为太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所以才难得羞涩的将香囊藏了起来。
杨瑜藏好香囊后说:“不久后的女儿节派肖阳去守沧浪寺,记住,这件事不要说是我的主意。”
田台朝下点头,说:“嗻。”
女儿节是齐国的七夕,贵族家的女儿都会去沧浪寺,派肖阳将军去,想来是想给肖阳将军一份姻缘。
只是,当日白楠姑娘也会去,肖阳将军的相貌不俗,若……这一日两人看对了眼,太子不是给自己戴绿帽子吗?
田台心中这样一番思量,看向杨瑜的目光不免带了欲说还止的犹豫,杨瑜却如同没看见,再次把脑袋埋进了书海。
田台是识趣的,太子看书,他会自动在一边侍奉,田台一心为了太子,这件事憋在心里自然不好受,但他又不敢在太子看书时打扰太子,只好决定过一会提意见。
百发无聊之际,看向了太子,这次太子监工回来,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变得爱穿黑色衣服,他原本总是一身白衣,现在总是一身黑衣,比从前更显俊俏。
午后,田台去了御膳房,一整个下午,是太子一人在书房。
夜里太子吃饭,田台说了自己对肖阳将军守寺的看法,太子不怒反笑,笑的像吃了几斤梅子一样清甜,摆摆手,说:“无妨无妨。”
田台一时摸不着头脑。
夜里太子安寝,田台路过书房,见书房还有灯火,想着该是太子之前在书房燃了蜡烛,虽然皇家不缺钱,但一根上好的蜡烛就这样平白的消耗了,总是让人心疼,田台提着暖黄色的灯笼进了书房。
书房没人,烛火在书桌上跳跃,烛台下还有一张作画的宣纸。
原来今日午后,殿下竟没有看书,而是在作画,大概又是画的宫殿花草一类,太子平日里就爱以此为乐,他不爱画人,长到这么大,只为王后画过一副画。
但今日太子收了白楠姑娘的香囊,少年人情动初开,总会做些浪漫的事。田台对这幅画升出好奇。
不由要打开,烛光打在画纸上,田台打开了卷着的画纸,里面的笔墨渐渐渐渐的露了出来,等到田台真的打开画纸,这才发现里头竟然真的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翠眉薄,像远山被雾笼罩的朦胧清美。
丹凤眼,乌眸如上好的黑玉雕成,那眼神不显山不露水,有孩童的天真,有女子的秀丽,透着懒散,这样的眼睛,能勾走人的魂魄,勾起世上最美好联想。
鼻挺拔,是许多女子都想拥有的完美样态。
唇橘红,这上面流转的光泽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的发丝半挽着,上边一半编着女子的辫子,绾在脑后,下边一半如同流瀑垂在腰间,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画上是一个美人回眸,她用手搭在额上,好像在遮太阳光,怕光晒着了自己的雪肤,又好像在看着远处,等着行动迟缓的同行人,又无奈又耐心。
这是一个清尘绝艳的美人,齐王后是田台见过最美的女子,可是这画中人比齐王后美上许多。美的不像凡人,倒像个仙子。
这不是白楠姑娘,画中人田台从未见过。
他想,这恐怕是太子的想象,这世上哪有容貌这样清美的姑娘,若果真有,没有谁会不动心,反而是祸害。
世人皆爱美,田台看着画像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呆呆的不能移开视线,最后才木讷的把画收了起来。
从书房下来,田台才回过神来,虫鸟在暗夜鸣叫,田台再一次陷入了深思。
太子的想象?不,太子不会做这种无聊的想象,那画上笔墨,一笔一画那么清晰明确,甚至带着相思缱绻,必定是太子的心上人,太子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