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犹卷终于到了齐王宫,她腾云腾了三天,原本可以让沿寻将书送来凡间,再给杨瑜捎给口信,可她想他了。
妖皇的背后有澜音有祝贵人有叶蒙,韩王的背后有韩王妃,她的背后只有沿寻这个丫头,势单力薄,无依无靠。
她觉得要是能见杨瑜一眼,就算给自己充电了。
犹卷到齐王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偌大的太子府还亮着光,犹卷四处打量,找了暗卫最多的一个院子,她从空中飘落,将自己隐身,穿墙而过。
那房内坐着的果然是杨瑜,他正在挑灯夜读,看书看得专注。
犹卷站在房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他漆黑柔软的头发,看他琉璃一样的眼睛,远远的像在欣赏一朵花,她的心像被掏空又像被填满,心中那些细微酸麻的起伏不知是些什么。
明明只分离了十五天,如今一看就像过了好几年,明明她不是特别想他,可当他出现在她眼前,思念在叫嚣,在翻滚。
她一身的风雨,一身的疲惫,远远的看着杨瑜什么都不想说。
杨瑜乍看在看书,目光落在书上,可那一页纸迟迟没有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出神。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气息,扭头看了过来。
犹卷已经显了形,就倚在门上,杨瑜看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犹卷。
烛火跳跃着,屋子里静极了。
杨瑜转头看犹卷,夜风拂来,将书本翻过了几页。
杨瑜看着犹卷,眼里有亮光,像是等了她很久终于等到她归来,他没注意到犹卷的神态,站起来,往犹卷这处走,语气带了丝丝谴责:“不是说十天吗?你怎么半个月才回来?”
不是用“来”这个字,而是用“回来”这个词,像是这里才是她的归宿。
犹卷再也忍不住,脚往前一步,直接扑进了杨瑜的怀里。
她抱着他,紧紧的,将头靠在杨瑜的肩上,埋进她熟悉的角落。
像是一个被冻坏了的家伙在不知满足的寻求温暖,也像一个孩子在寻求母亲的保护。
杨瑜猝不及防的被犹卷抱住,乌黑美丽的眸眨了一眨,无措却又安心,他身子动了一下。
她声音沙哑的厉害,说:“别动,我就靠一会。”
感受到犹卷话里的低落情绪,他垂眸看她。
只能看到一个光洁线条流利的下巴,那下巴笼着杨瑜的影子,缠绵而阴翳。
她脸埋在杨瑜的怀里,像一只躲避事情的鸵鸟,些许脆弱。
空气里只有无尽的沉默和犹卷温热的吐息。
她没了平时的没心没肺,不知道是怎么了。
杨瑜感受到这些,知道她现在心情很糟,也不说话了,他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当一个木头桩子,让她可以依靠。
犹卷感受到杨瑜不挣扎了,就松开了禁锢杨瑜的手,将手抓着杨瑜后背的衣,像孩子抓住妈妈的衣服,带着浓浓的依恋。
杨瑜也感觉到了这股依恋,他原本两只手垂着,被动的任犹卷抱着,可现在他察觉了怀里人的伤感,情不自禁的就将手抬起来,放在犹卷乌黑细软的发丝上。
他轻轻的抚摸犹卷的头以安抚她,发丝拂过手心,像杨柳接受风的洗礼,撩起后又一根一根轻落。
手心痒痒的,杨瑜垂眸看着这宽大的手心,这种轻痒由手心直接蔓延到了心上。
像石子投进湖里,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他的心上像长了一个陀螺,在心里要命的打了几个圈,又醉倒了。
犹卷因为杨瑜的摸头,有了一丝安全感,软弱的将头埋的更深。
沉默一圈一圈的蔓延,杨瑜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美好的沉默,他不能拒绝这一刻的犹卷,因为她在伤心。
过了很久,犹卷手动了,她撵着杨瑜的黑衣,将杨瑜后背的黑衣拧成突出的一段,她出声了,喊:“杨瑜。”
她从来不爱喊他的正名,只喊小太子和瑜瑜,还叫过他一回哥哥,这是第一次。
她的声音因为埋在杨瑜的肩上,闷闷的,又很轻柔。
这样的声音像是在越来越正视他。
“嗯?”杨瑜轻轻的,将声音放的很低,像在很耐心的等犹卷说话。
犹卷又不出声了。
又抱了一会,她慢慢的从杨瑜的怀里出来了,两人如同一段藕生,一掰开,两段都缠着丝线,不舍得分开。
可还是分开了。
杨瑜看着犹卷闷了好一会的脸,她的脸被捂的红红的,是他的体温将她捂红的,想到此,他有些脸红。
犹卷头低垂着,她不是一个很爱暴露自己脆弱的妖,刚刚这如潮涌般的依赖,她扑到杨瑜的怀里就无法再克制,但现在过了一会了,她可以把这些情绪都沉下去。
她抬起了低垂着的脸,去看杨瑜。
杨瑜轻声问她,像怕吓到了她,说:“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犹卷沉下去的情绪,一瞬间疯狂的将犹卷吞噬,她眼睛更红了,还泛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她不是这样容易软弱的人,她从前见到三尺高的艳血,她从前被隐没在繁星里,她从前在黑夜里走过很长一段路,她告诉过自己不要哭。
可那都是因为无人问津,现在突然有人关心她,她忍不住。
犹卷眨了眨眼,眼里泪光如星光,零星,闪烁。她可怜巴巴,又温柔又委屈,像小动物柔软的一样垂下头,露出乌黑倌着的发辫,小小的脑袋,说:“我有三天没睡觉了。”
原来之前在妖界耽搁的太久,犹卷怕杨瑜等太久,从罗海山到扶祁,一直在御风,没有好好休息,她眼睛里的都是红血丝。
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刚刚情绪爆发,导致眼尾红了,但她不会承认。
杨瑜看着犹卷的脑袋,耐心的问:“你怎么不睡觉?”
这话里头也颇有问犹卷怎么了的意思。
犹卷不愿意回答怎么了,这种权利斗争,如果不是参与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杨瑜帮不上忙,知道了也是瞎操心。
而且在这件事,姐妹相争,她觉得自己的形象也不光彩。
而原本的“你怎么不睡觉”这个问题,如果回应,我怕你等太久这句话,好像过于直接,会让人觉得尴尬,显得不够妥贴,于是她垂着眸不说话。
杨瑜看犹卷不想说,也不再追问,说:“既然你几天没睡觉了,那你先睡觉吧。”
犹卷抬头了,白白嫩嫩的肌肤,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刚刚她一门心思扑在杨瑜身上,没有注意到屋内陈设,现在抬起头来打量杨瑜的房间,这个房间,犹卷没来过,她和杨瑜假成婚的时候,不是在这间房子里。
书桌后面就是一副巨大的白色屏风,屏风上雕刻着的物什极小又繁多,就犹卷视线所及,就有小山,戏鸭,名昙。
屏风后面就是床,床一大部分被挡住了,只露出了上端的檀色的床顶,镂空的雕花沿着横竖两段木头斜着织成一个三角状,那花雕雕的是一朵硕大海棠,正侧都是,一共四角,八朵海棠,雕工繁复精美。
房内以黄色为基调,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相比之下,犹卷认为自己连城府的寝卧应该重新装修。
杨瑜看犹卷打量自己的床铺,脸红了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