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三章 绿衫,翠牌与青香(1 / 1)桂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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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文人,世人便绕不开五大家。

五大家的渊源能追溯到千年以前,千年来,五家出过无数先贤圣人,为众生开辟了道路万千,即便五家被发配至此,那些先贤画像依旧被供在春秋书院受万人瞻仰。

文脉正统,天下的领路人,无数赞美之词也无法概括五家祖先所留下的辉煌过往。

而在前朝时,五家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天下之师,五家十出其九,朝廷之上,满朝文武皆是五家之人,在那时的文人眼里,五家说出的话比圣旨还要管用,但五家站的太高,早已忘了先祖训诫,家中上至家主下至远房,日日吟诗作对,夜夜笙歌,五家子弟皆是权贵,目中无人,一群脚不落地的文人掌朝,便永远看不到百姓疾苦。

五家凭文增赋,褒文贬武,修文祠建文阁,罢黜百道尊文脉,一时间,奉秦纳天下之财于一城,人人挥金如土,就这样,奉秦便在五家营造出的繁华又虚假的盛世中迎来了太祖铁蹄,五家虽有心拼命抵挡,但终究逆不得大势。

奉秦便亡了。

太祖率军进城,斩了在朝为官的五家人不计其数,那一日,血满长街,五家残余交出了大部分家藏,随后被发配到了这挨着南疆的古岸郡,光阴匆匆,几十年的消磨下,五家文脉正统之位已被春秋书院取缔。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五家在东山祭祀之事一传出,就引得淮汉王朝天南地北的无数读书人涌进了麓泉城,只为一睹先贤五家风采。

许多读书人手捧先贤典籍,面色郑重的尾随在晏家马车之后,似乎这样,就能将手中的这些圣贤书多读懂几分。

而街边百姓更加兴奋,看到晏家马车驶来便欢欣鼓舞拍掌叫好,气氛可比过年还要热闹。

何苦将嘴中的稻草啐到一旁道:“柳道长,你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热情吗?”

柳不语的思绪被打断,摇了摇头,一看何苦望着自己身前的这碟枣泥糕,便伸手拿了一块递了过去。

何苦接过枣泥糕塞入嘴中,边嚼边说道:“这城里的百姓,没几个知道这文脉祭祀是个啥,可不知道归不知道,五家可是给每家每户都发了些银子,别的不认识,这到了手白花花的银子谁能不认识?就这几日,谁家不是喝酒吃肉,可不比过年还热闹?这不,见到五家的人,百姓自然也发自内心的喝彩几声,不过大都是因为那口肉和那口酒罢了。”

何苦说完,柳不语便明白了五家用意,与何苦日日赶车不同,柳不语在晏府中待了不短时日,从晏家族人那听到的消息也不少,此时麓泉城有众多读书人,只要从百姓中落得一个好便是在这些读书人眼里多了一个好,待祭祀结束,这一城之好便会通过这些人传出去,让天下知道五家的好,凡事起于微末之间,只要有了好的开头,五家自然能继续造势,即便以后依旧有人会盯着前朝之事做五家的文章,但整个淮汉王朝的骂声也不至于太难听,这对于五家来说便足够了,花了不多的银子就能一举两得,五家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五家的事,柳不语不想再想,低头捻起一块枣泥糕,细细品尝,只觉得这金丝小枣做的糕点味道极佳,不仅想起了那麓山上的小瑰,那小丫头应该会很喜欢这糕点吧!

望着望着,柳不语越发想小瑰了。

不知封山后,小瑰可还好。

车轮转动,压过了层层青石板,城门处,人群熙熙攘攘,许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望着晏家马车,满眼期待。

何苦嘴馋,转身又拿了一块枣泥糕放入口中,甚是喜悦,指着城门处的人群说道:“这些人,大概是听到了昨夜世子与小姐婚约的消息,才想来这一睹这对佳人风采,可他们哪知道,五家祭祀女子是不去的,况且世子一大早便带人出了门,他们可扑了个空。”

说者无意,但听者伤心。

柳不语嘴中苦涩,五味杂陈,只得闭上双眼,自顾摇头默然苦笑一声。

笑的四分难过,五分惆怅,还有一分,无奈。

……

……

初日出于东山

东山之上缥缈云雾还未散尽,丝丝缕缕在山间树梢飘荡。

山脚下

冷风刮过,不少衣着单薄的读书人打起了寒颤,鼻涕横流,一旁佩剑别刀的江湖人越发瞧不上这些穷酸书生,不过有那些位神色漠然的枯剑在,也无人不长眼敢出声放肆。

白甲骑前,刘公公手捧圣旨,一收以往桀骜之气,静静的站在一位头发用蓝色布带束好的先生身旁,用眼角余光望着一旁的那头角有三尺多长的水牛,心中称奇,再看看牛身上趴着的那个虎头虎脑的王金榜,比起昨夜来说,显得更加顺眼了一些。

牛伯身上的王金榜此时正在酣睡,口水流了一地,昨夜王金榜本想等赢春秋回来再算账,可一直到大半夜也没见赢春秋的身影便睡着了,小孩嗜睡,清晨回来,赢春秋如何也叫不醒王金榜,就只好将他抱到牛背上带到这东山脚下。

赢春秋时不时转头望着王金榜,生怕这个睡相极差的徒儿会摔下受伤。

……

五家马车到了东山,柳不语下了马车,放眼过去五家皆是一袭墨绿长衫,头戴儒冠,唯独自己穿了这身华丽的黑青道袍,头上还戴着一顶朝天剑般的紫金道冠,一时间柳不语也觉着自己的模样有些突兀。

果不其然

五家子弟纷纷望向了柳不语,眼中满是好奇,柳不语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就想退回到马车上。

可柳不语转身就被一人拦了下来,那人瞪着一双大眼睛指着自己问道:“道长,还记得我吗?”

那日进城遇到的陈子玉,柳不语如何会不记得,柳不语笑道:“陈兄莫开玩笑,不语当然记得。”

一听柳不语说还记得,陈子玉神色高兴,但语气有些委屈的问道:“那为何迟迟不来找我?我可是在家里面等了道长好些时日呢?”

望着陈子玉委屈的模样,柳不语哭笑不得,只得说那日他可没说自己住哪便匆匆跑了。

陈子玉正想伸手比划告诉柳不语城东边只有自家一家姓陈,可话还没说出口,陈子玉就被人揪起了耳朵,身后鬓角编着小辫的陈老家主骂道:“你以为柳道长跟城里的百姓一样?看见你便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家陈子玉?那个气跑了无数个先生的陈子玉?那个天天在外面疯跑的陈子玉?”

柳不语看了看陈老家主,又看了看陈子玉,哑然失笑,此时两人站在一起七分神似,自己当初为何就没将此陈与彼陈联系在一起呢?

陈子玉大概也习惯了被揪耳朵,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是朝柳不语吐了吐舌头,才开口求饶道:“爷爷!我哪里是疯跑,这不,城里谁都认识我,都能跟我聊上两句,这不显得我陈家平易近人吗?”

陈老家主又将陈子玉的耳朵向上提了提说道:“放屁!连街边的乞丐都能跟你插科打诨了,这叫亲近?老子的老脸都被你丟光了。”

陈子玉哭丧着脸说道:“爷爷,这辈分可就乱了啊!我爹可不同意你当老子。”

“兔崽子,还贫嘴?看我不收拾你?”陈老家主抬手便打,陈子玉抱头求饶。

望着爷孙俩吵吵闹闹,柳不语嘴角上扬,露出微笑,心中若隐若现的,多出了些许羡慕。

陈老家主嘴上生气,但眼里对陈子玉的疼爱柳不语如何能看不出来,如此的家世中,爷孙能这么说话,关系当然不只是用好能形容的了。

不多时

陈老家主终于收手,揪着陈子玉的后脖领子,拉着柳不语便向前走去,边走还不忘回头打量了柳不语几眼,嘴中夸赞着这身道袍不错。

......

麓泉五家,在陈家到后便算齐了。

晏家家主晏达与如富家翁一般的贾家家主贾禄申谈笑风生,萧家家主萧返衷与儿子萧平安静的站在一旁,唯独魏家家主魏琛,面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了。

而在晏达身后的晏龄,若不是捧着一本书,柳不语都快把他与其他晏家子弟混在了一起,而晏家子弟中有道不善的目光传出,柳不语知道是谁,但却不想理会,陈子玉被陈老家主松开后,便跑到了晏龄身边,踮起脚尖去瞄晏龄手中的书籍,想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而刚刚才赶到的贾仲,正望着那位牵着水牛的先生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五家之中,最耀眼的还是魏家主身后的魏照云,魏照云与男子打扮无二,一袭墨绿长衫,头戴儒冠,目光清澈,目不斜视的望着东山,若不是能看出她胸口的那几分隆起,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此间最器宇轩昂之人。

可魏家终究少了一人,魏凌云,没有人敢去问魏照云,可再看看魏家主魏琛的脸色,也无人敢开这个口,只能将疑惑憋进肚子里,胡乱猜疑。

辰时已到

晏士礼咳嗽了两声说道:“诸位,走吧!”

与晏士礼为首,五家人齐齐的走向了赢春秋,抬手行礼。

本来一旁围观的众人就疑惑这衣着朴素的家伙为何能牵着头牛站在正中,可一看五家这态度所有人也都明白了此人地位必定不凡。

突然

人群中有人喊道:“他是赢先生!”

东山脚下一片哗然,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向往之色望向了赢春秋。

春秋书院赢春秋,寒门士子出身,初入书院时便提出了仁政之说,深得寒门之心,被世间许多学子奉为领路之师,后又在书院苦心钻研二十年,又提出了震惊朝野的王道之说,直接让当今陛下不顾众人劝阻,带重臣毅然离京,亲自到春秋书院与其昼夜长谈,如此地位,世间哪位读书人不以神往之。

人群中有人激动的捂着胸口说道:“赢先生昨夜与我聊了几句。”

一旁有人正要抨击这家伙口出狂言,春秋书院的赢先生,如何会以你这等俗人相遇聊天?可话还没说出口,人群中许多人都自豪的说起了昨夜与赢先生相遇之事,说起的人越来越多,那人心中嘀咕,只能悻悻然的闭上了嘴。

昨夜

赢春秋走遍了麓泉城的大街小巷,时而进入酒楼与人说话,时而又在窗外听人挑灯夜读,看完了风景看完了人,听尽了城中诸事,用了一夜,从万事万物中,赢春秋得到了来这的答案,可赢春秋唯独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王金榜会不会喜欢。

……

……

待众人行礼过后,赢春秋让出了中间之位,柳不语便走出了人群,剩下的,就是柳不语这古岸郡执观的事了

柳不语背对东山,面朝众人,手心起了一层细汗,被这么多人瞧着,不紧张那是假话。

柳不语低下了头,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望着道袍上那日与小钰吃面条留下来的点点油渍,心里放松了许多,柳不语左手伸入袖子,从袖子中取出了执观的桃木腰牌,双手抬住,向天而举,望着五家之人中气十足的说道:“聆先祖,敬文牌。”

五家人都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青翠竹牌,齐齐向天而敬,在同柳不语一样系在腰间,动作庄重。

柳不语挥手间,护卫抬上了两个大木箱,柳不语接过递来的一个木瓢,木瓢里装着的是东山之上的晨露,柳不语说了一句,“启香!”

两个木箱打开,里面有无数支紫香,柳不语挥手扬出晨露,只是不知这晨露中被五家加了何种东西,晨露扬出便化为雾气,随后泛起金光,在众人眼中,便是柳不语扬出了一朵金色云彩落在了这紫香之上,心中惊奇。

待云雾彻底消失后,紫香变为青色。

柳不语再说一个分字,不多时,五家每人手中都多出了三柱青香。

山下已无事,晏士礼率先握香迈步上山。

望着山路漫漫,捧着圣旨的刘公公心中担忧,路若太长,脸上的胭脂水粉会花。

赢春秋擦了擦王金榜的口水,将其背在身后也迈步上了山。

而带着三百黑龙卫的明先生,在远处望着那山脚下的十位枯剑,陷入沉思,其余的枯剑在何处?而周观沂未曾露面,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山上青烟袅袅

山下暗流涌动

山路两旁青葱,山路之上,只见绿衫,翠牌与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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