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漪清的声音也高了上去。
“一口一个江南江南,你别忘了,你是西夏的将军,不是晟阳的!”
“别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插手?”
“公主!”赏吴羌不可置信,房中他好像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外面都能听到他来回踱步的声音,“那病太过诡异,若他们朝廷还不作为,我们迟早会遭殃!”
“……”
“仅仅半个月的功夫,那里不知没了多少人,尸首成山也没有人清理。那样的场面,老臣就是在战场上也没见过几回!当地官府隐瞒不报,迟早会成大祸!”
“你亲眼看到了那些?”穆漪清抬头望着他,清澈的眸子闪动着嘲弄,“这么大的事情,江南之外不可能只有你知道。”
“……”
“你想过,那些晟阳朝廷的人,为什么不吗?”
“有什么不得的?大难临头,那些个吃干饭的迂腐文人还想着下太平的美梦?呸”
“要老臣,晟阳不中用了,我们正好……”
“够了,你脚下踏的是晟阳的土地,不想死就闭嘴!”
穆漪清从未这样愤怒过,她忽地觉得,带上赏吴羌出使,本身就是一个隐藏的祸患。
短暂的沉默。
赏吴羌烦躁极了,他呼哧护呼哧地喘着粗气。穆漪清静静看了他片刻,和缓了神色,轻叹一声。
“今日我才听闻那疫情之事,并非不信你所。”穆漪清身为一国公主,此次西夏王派她来出使,看中的就是她顾大局的性子。
见公主并非一味否认,他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终是坐回了椅子上,又听得少女娓娓道来。
“但……”
“晟阳不比西夏,我们又能如何插手?做得多了,只怕别人会我们别有用心。这次出使为了两国邦交,若此时触了晟阳的霉头,岂不是功亏一篑?”
室内。
穆漪清揉揉眉心,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近些年来式微,西夏绝不能淌入这场浑水。”
“孰是孰非,赏将军,不必我多了吧。”
这次又沉默了许久。
即便再不甘,那粗声粗气的嗓音还是低了下去。赏吴羌吐出一口浊气,好半才憋出来一句话。
“臣,心里有数。”
穆漪清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眼前这员大将是西夏的有功之臣,但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此人心直口快,就怕好心办了错事。
唯今之计,只有步步心。
赏吴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直等在门前的太子,他张了张嘴想什么,终究是重重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
穆诚不明就里,但听到只言片语的他还是多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师傅离开,并没有注意到打一开始,身边阿若就发白的脸色。
“公子……谢姐已经回去了。”
酒楼之上,一个华服青年喝得醉醺醺,他失了焦距的桃花眸湿漉漉的,那委屈巴巴的神色,好像一只被人丢弃的犬。
他迷离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下人,席间觥筹交错,可他已然失去了客套下去的心情。扶着发沉的脑袋,刚走了几步,就被身边的一个公子哥拉住。
“范公子,今日可玩得尽兴?”
范清焰听到那个消息以后把自己喝得烂醉,此时早就没了意识,只是含含糊糊吐出几个音节。
仆人见状歉意地对那公子哥笑笑,“我家少爷今日不适,公子见谅。”
范公子是谁?
范清焰。
皇商之子,其父范永斗深受陛下信任。
能与范公子打好关系,这是他们这些商贾做梦都想实现的。
现在他们要巴结的人身体不适?
公子哥这就坐不住了,忙把身边搂着的美人放开,扶着范清焰关切地问,“可是这席间太吵了?我这就叫他们撤了!”
“不必麻烦了!”
仆人忙摆手。
要自家少爷为什么这样失魂落魄,他最清楚不过。
从自己报了那谢家姐的事情,他就一直郁郁寡欢。眼看着思慕的美人明花有主,这事搁谁谁都受不了。
可再想想那谢姐身后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实情出,只得含混道:“呃……”
“月,月儿……”
断断续续的低语自唇间溢出,那沙哑的声音念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仿佛在与梦中的爱人着最温柔的情话。
月儿,肯定是哪个女子的闺名。
仆从刚想什么,自家公子又开了口。这下近在咫尺的公子哥一字不落地听个正着,顿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范兄何时也有了心上人?弟先提前恭贺一声,祝愿范兄尽早抱得美人归。”
这话不知怎得,叫范清焰听了出来,他看了那公子哥一眼,起先是笑笑,后来神色渐渐变得落寞。
公子哥是个人精,当下就明白了他这副为情所赡样子。
他拍拍范清焰肩膀,露出了一个理解的微笑。随即,又好生嘱托仆从照顾着,自己便不多留了。
仆从自是应下。
公子哥离去时,心里不禁对范清焰心上的那个姑娘生出了好奇之心。
能叫他看上的,恐怕也是不可多得的妙人。
不过眼下……
他看了眼自己身边笑颜如花的伶人,只觉得那脂粉香气沁入了他的心脾,公子哥一把搂住了美人,心下也顾不得其他了。
别人他不入流也好,他偏生就是爱这样的俗脂庸粉。
……
另一边,范清焰迟迟不归家,这可极坏了范府上下。
范夫人思虑再三,与自家夫君试探地提起。
“是谢家姑娘,唉……焰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范永斗也是面带愁色。想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近日来为一个姑娘魂不守舍,只能感叹一声儿大了不由爹。
谢家的事情传出来以后,他只怕这谢姐不是个好相与的。
直到查出了真相,一切都是恶人兴风作浪,他的心才放下了些许
好在一切解开之后,也多少让他放了心。
“孩子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了,都是命。”他伸手握住夫饶手,还是补充道:“据我得来的消息,谢家那姑娘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也是拖不得了。”
范夫人听到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儿子性子急,这……”
范永斗何尝不急,千言万语终是汇成一句。
“改日我和他谈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