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梦的寒假在三月初宣告结束，以往的L市在过年之后气温就会逐渐回升，有种凛冬已过的温暖感。

可今年不同，雪没下多少，气温也越来越低。

灵梦准备去学校的这天气温跌破了零下十度。

秦挚急于表现自己作为家长的责任，执意开车送9她去学校。

车窗外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灵梦躺在靠椅上昏昏欲睡，这不能怪她，只能怪晕车太霸道，而暖气太娇媚。

Q市的气温于L市完全不同，车子越靠近Q市越能感觉到热烘烘，当然，肯定不会跟夏天一样。

这只是灵梦坐在充满暖气的密闭车厢内的感受。

晕车的人对周围的温度变化有生理性的敏感，灵梦在眩晕感加重的那一刻果断打开了车窗。

凉凉的空气吹进来，灵梦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上亮了几分太阳皱着眉关上了车窗。

她还是不喜欢这样强烈的“热情”。

秦挚把暖风调低了几度，默默开启了换气。

“这天气也太不正常了。”

灵梦靠在凉凉的车窗玻璃上，闭着眼拧了拧眉。

她其实很想接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灵梦有过很多恶意的想法，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厌世了，她曾经想过，上天总有一天降下天罚惩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她是个善良又公平的人，她不会伤害其他任何人，所以，所有的不满与愤懑只会发泄在自己身上。

谁让她也是讨厌的人类中的一员呢……

这是种偏激的想法，灵梦其实不经常想起，她大多数时候都在思考怎么给自己一个解脱。

想着想着就想多了。

学校门口停了一排排的车，秦挚开车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停车位。

灵梦有些受不住了，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秦挚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停都没停就开车走了。

走的时候，表情活像被抛弃了的深闺怨妇。

……

H大总会在假期结束后安排一场晚自习班会，杀一杀他们的锐气与玩儿野了的心。

鞠老头算是很开明的导师了，他从不多说废话这一点就深得灵梦之意。

班会快准狠的结束，指针才刚走到19:30。

702宿舍另外三人一溜烟去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开完大会开小会。

灵梦都有些同情她们了。

终究是在冬天。

灵梦虽然很不喜欢过于热情的阳光，但也不得不承认夜晚在感觉上就是更冷一些。

她穿着长至脚踝的白色羽绒服，上面的乌黑的头发，下面是漆黑的靴子，活像只蚕蛹。

为了避风，灵梦绕了小路。

它夹在楼与楼之间，仅容两人并排通过。

由于不是正儿八经的路，它是没有路灯的，好在距离不算长，而且灵梦对学校的安全管理也很有信心。

一段一段的，灵梦就像个地鼠一样，隔一会儿冒个头。

终于只剩最后一条路了，这条路宽敞明亮，灵梦甩开膀子大步往前走。

“求求你别再爱我了好不好，我只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需要。你的金山银山我不能靠，你的爱情只能让我更烦恼……”

灵梦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声音并不大，她也是感受到了振动，才把手机拿出来。

在各种通讯沟通软件日益发达的今天，原始的电话交流总带着股神秘与急切。

对灵梦来说这意味着她要亲自开口交流，而且对方还是个陌生号码。

下意识的一慌，灵梦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挂断键上比量了比量，随后一狠心点了接通键。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淡又平静，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灵梦紧跟着“喂”了一声。

“学妹。”

这下灵梦听出来了，是田园。

这么晚了还给她打电话，听起来状态有些不对，灵梦用最温柔的声调尽可能的流露出善意。

“学姐，你在宿舍吗？”

“没有。”

“哦，你们开完班会了吗？”

那边不回答了，灵梦又问了一句:“学姐？”

“嗯”

灵梦不知道她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还是随意回答一声。

她只能循循善诱:“我们导员开会特别快，半个小时结束，现在我已经回宿舍了。”

那边“嗯”了一声之后，又没了声音，灵梦静静听着电话里的背景声音。

有海风在吹。

“学妹，你有什么梦想吗？”

话题朝着谈心的方向发展，可灵梦哪有什么梦想，即使以前有现在也没了。

她胡诌了一个人民教师的梦想，田园又开始慢慢悠悠的问:“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梦想永远都实现不了怎么办？你发现你的梦想只是一个笑话，你所想要的东西再也不会有了，怎么办？”

灵梦不知道该怎么办，人活着就一定要有意义吗？那没有意义了怎么办？

活也不行死也不行，她们该怎么办？

灵梦一边往海边跑去，跑着跑着，她脚步慢下来了。

她突然意识到，她或许不该去救她，她把她救下来了她，就一定会过得好吗？

她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啊。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承担了起改变一个人的责任吗？

她承担不起。

越靠近海边风越大，灵梦在思考与犹豫，可在此期间她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她还走在救田园的路上。

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月亮整颗的挂在天上。

灵梦突然又加快了脚步。

她在这一刻突然什么不想了，随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海边新修了一个漂亮的观景台，半悬空的搭在岸边，底下像竹楼一样空空的，铺着一层软软的沙子。

夏天能遮阳，很多人都会坐在里面休息。

学姐也喜欢那里，入学报道的时候她说过。

刚才耳机里的声音有海风吹过，但像是被遮挡住了一样。

她不能肯定学姐一定在那儿，但她除了赌一把别无他法。

灵梦捂住耳机收音的孔，加快速度往海边跑去，耳朵里的声音有些缥缈，风声也越来越大。

灵梦有了不好的猜测，只能加快速度，她头一次痛恨自己体能不行。

终于到了！

海边的路灯都在岸上，隔远了只能看到对岸的灯光和漆黑的海水。

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

“咕噜”一声，童话断了。

那是……水的声音。

灵梦血液上涌，浑身冰凉。

“学姐！学姐！田园……”

灵梦害怕了，她自己死没关系，可她做不到眼看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她眼前，那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白日里蔚蓝的大海变成了吃人的猛兽。

灵梦紧紧盯着海面，突然看到了远处起起伏伏的影子，她想也没想挣扎着走过去。

一步一步，海水慢慢淹没住她。

真冷！

田园闭着眼睛躺在水里，长发随着水流波动，像水妖。

头部突然传来钝痛，灵梦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人也是这样静静的躺在水里，长头发，散发着光泽。

他应该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对，灵梦肯定他是个男孩子。

而这样可怕的场景给她带来的感觉却是愉快的。

他没有危险，他们是在玩游戏。

画面一闪而过，灵梦来不及多想，拽着田园的身体往岸边游去。

她本来就是个旱鸭子，学游泳也是最近秦挚逼她去的。

体力不济又拖着个人，好像还呛了口水。

灵梦的眼睛越来越沉，但她也没忘了死死拽着手中的人。

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灵梦心想，这么晚了还有人出来玩儿？

随后她又想到，她下水前打了个求救电话来着，说不定是有人来救她们了。

可她撑不住了呀。

这水好冷！

在灵梦彻底睡着前，手中拽着的田园突然空了，她着急的挣扎着去找。

身边突然贴上了一个人，带着清新的气息，他说:“别怕，我来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