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宣王狱中不知为何莫名暴毙，圣上知晓后半响叹了口气，还是将宣王以谋反论处，将尸体车裂示众，不得入土皇陵。

赵月笙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换药，自己给自己拿下绷带的时候，他一个不留神，扯得用力了些，发出“嘶”的一声。

“奴才可是说错话了？”

福寿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月笙挥了挥手，表示无事。

“还是让奴才来吧……殿下……”

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月笙打断了。

“不必。”

“这些年我……本王被那些个明里暗里试探之人……”

赵月笙顿了顿，道：

“本王还是喜欢自食其力。”

福寿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些年来……殿下为了装疯卖傻足够逼真，有时候会用药。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分辨不出自己是真疯还是假疯，每日浑浑噩噩。

那段日子……说是噩梦也不为过。

赵月笙见福寿发愣，自顾自地换起药来。

“本王那二皇兄……”说到一半，赵月笙忽然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福寿回过神来。

“殿下？”

赵月笙笑了笑。

“无事。”

只不过有些……冷意。

谢家。

谢朗上朝一回来，便大踏步走进了妩无的闺房。

妩无在做刺绣前的准备工作，拿了绣线一股股细细地劈。

谢朗看着，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妩无见谢朗过来，不动声色地对他笑了一下，道：

“大公子。”

谢朗顿了顿，道：

“阿妩。宣王今日在狱中……暴毙身亡。”

妩无愣了愣，手上一用力，绣线断成两段。

“狱中？”

暴毙身亡……

谢朗反应过来，妩无并不知道之前大殿上发生的事。

他笑了笑，淡淡道：

“宣王昨日偷偷带了武器入殿，在大殿之上公然口出狂言，以袖箭威胁圣上。”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妩无，继续道：

“幸亏三皇子殿下英勇过人，为圣上挡下了一箭，这才得以制服反贼。”

赵月笙……舍身挡箭？

妩无心下明了。

赵奕宣怕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这才公然谋反。赵月笙则正好趁机在众臣面前打下好的口碑，至于舍身……以他的算计，应该并无大碍。

心里想着，妩无面上却不露痕迹，淡淡道：

“是吗……”

谢朗见状满意地笑了笑，凑近妩无的耳边，道：

“宣王殿下的谋反……阿妩也有一份吧？”

“阿妩如今反应这样冷淡，宣王可是会伤心不已哦。”

妩无面上依然没有别的表情，冷冷道：

“妩无累了，大公子？”

谢朗看了妩无半响，忽然笑起来。

“阿妩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谢朗一走，妩无便无力地倒在了美人榻上。

谢朗说的没错，他很了解自己。

赵奕宣也是……谢安也是。

都是自己的错。

若是没有自己……

妩无叹了口气，继续整理绣线。

如今赵奕宣已死，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倒是谢朗……之前似乎见他是太子那一边的人，那么如今太子不仅拥有强大的母族，还拥有两位丞相的支持……赵月笙真的有胜算吗？

自己名义上还是安和王妃，和赵月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妩无想得头疼，干脆闭了眼。

还有谢朗……

另一边。

谢欢平静地看着路上忽然出现的黑衣人。

押运人低声和他们说了什么，便急急地跑了。

莫氏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地拉着谢欢的手臂，嘴里却逞强地道：

“别怕……娘在……娘在……”

谢欢知道自己也许命不久矣了，心里却出奇地平静。

他上前一步，道：

“你们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笑起来。

“自然是来杀你们的人。”

“你不怕我们跑了？”

黑衣人看了看谢欢，叹了口气。

“实话告诉你吧小子，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我们的人守在各个关口，也不知道你是得罪了哪尊大佛，要下此狠手。”

谢欢垂下眼帘，像是在想些什么。

莫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各位大爷，贱妾……贱妾的命你们尽管拿去……可能否开开恩，放过贱妾这不成器的儿子？”

莫氏这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她从小养尊处优，又做了许久的丞相夫人，心高气傲，却也在这生死关头抛开了一切。

“娘……”

却见莫氏向谢欢使了一个颜色，谢欢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莫氏忽然扑向那黑衣人，死死地抱住他。

“欢儿……跑啊！快走！”

谢欢顿了顿，像是不知道怎么办。

那黑衣人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谢欢一咬牙，从包裹里摸出来一把精铁小刀，闭着眼捅向那黑衣人的腹部。

黑衣人吃痛，一下子把莫氏掀翻在地，掐住了谢欢的脖子。

谢欢知道关乎自己性命，一狠心抽出小刀，再一次用力捅了进去。那黑衣人痛呼一声，面露凶光用力掐紧谢欢的脖子。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谢欢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他不顾一切地一下一下地用力捅着黑衣人的腹部，两个人都是殊死搏斗，滚作一团。

那黑衣人的腹部已经被血染红，谢欢也脸色惨白。

最终还是黑衣人生了惧意，先放了手，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地想要走。

谢欢捅得毫无章法，只是凭借蛮力，却带着一股不怕死的狠劲。

见黑衣人想走，谢欢知道不能放他走。他顾不上大口喘气，再次发狠捅向黑衣人的胸口。

只听噗的一声，然后谢欢拔出了小刀。血喷出来溅了谢欢一头一脸。谢欢沐浴在血液中，面目狰狞，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一片猩红。

那黑衣人终于倒下。

谢欢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怕他不曾死透，又捅上了几刀，然后终于脱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谢欢抹了抹脸，厌恶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然后忽然意识到。

他杀了人。

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谢欢忽然就不敢再看那黑衣人，可是小刀必须得拔回来。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拔下了小刀，看着那句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