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干呕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莫氏在一边已经看傻了。

“娘……”谢欢习惯性地开口喊，想要得到莫氏的帮助。

可事到如今，这些事已经远远超出了莫氏能解决的范围。同样的，他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莫氏身后的孩子了。

谢欢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忍着恶心，去翻那尸体上有无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可翻了一遍，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银子等物，可见主人的小心谨慎。

这里看不出什么线索，押运人也逃的远远的了，谢欢无奈地起身，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划过一丝波澜。

虽说他是为了自保……可是以本朝的律法来看，杀人就得偿命。

他如今怎么能死……怎么能够……谢家那位还活得好好的……谢欢想到妩无，内心抽痛了一下，然后转为滔天的恨意和求生欲。

他咬了咬牙，又想起那黑衣人之前不经意间说的，追杀他的人已经守在了各个关口。也就是说……每过一个关口，都会有人在暗处伺机而动……

他不能死，也不能报官。至少现在不能。

他还没有手刃仇人……

谢欢眼中逐渐坚定。

他想活。

为此，他必须做些什么。

他转头看向莫氏。

“娘，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莫氏愣了愣，才道：

“娘带足了银票，足够咱们娘俩一路上的所有开销……怎么了？”

谢欢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娘替我买几件衣服来……”

他小声地在莫氏耳边说了什么，莫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谢欢却并不在意，道路上小心。

谢欢等莫氏回来的路上在这四周转了转，找了处水坑姑且洗了洗脸上的血迹。

等莫氏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天黑了。

他看着莫氏带回来的几件女装，皱着眉。

“娘……这个要怎么穿？”

谢欢的脸本就生的好看，穿起女装来也不显得奇怪，他青着脸让莫氏给他挽了一个普通的发髻。

莫氏终于忍不住问道：

“欢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欢把沾了血的衣物扔在了一丛枯草之中，答道：

“我担心那黑衣人仍有同伙……我扮成女子，他们便不那么容易认出我们了。娘莫担心，待出了虎扑关，再换回男装便是。”

莫氏眼中隐隐有担忧。

“如今这押运人也不在了……”

忽然莫氏脸色一喜，急急忙忙道：

“既然如此，我们是否便可以回京了？”

谢欢瞥了莫氏一眼。

“莫要想了。京城人多眼杂，认识我们的人不在少数，圣上……御旨不可违抗，还是先行去边关等候发落。”

“娘放心，我定不会一辈子呆在这边疆……”

“终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回到京城，手刃仇人！”

莫氏看了看她的儿子，叹了口气。

她的谢欢……如今也长大了。

谢家。

妩无刚用过膳，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是王易之。

王易之已经许久不见，妩无并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想到王易之对她的微妙的情感，又想到谢朗的手段，妩无正要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

王易之是王翟之子……若是他能取代王翟的位置转而支持赵月笙……赵月笙的胜算便会大上很多吧？

妩无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成了那个处处算计的人？

妩无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谢朗说得对。

他们本来就是一种人。

她恨谢朗，恨谢朗自作主张便安排了她接下来的人生，恨谢朗的欺瞒和诱导，却也害怕谢朗。

她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一边憧憬着那个干干净净风清月朗的谢朗，一边又恨着如今这个挂着假面满是算计的谢朗。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谢朗？

妩无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了解的谢朗太少了……谢朗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在她面前提过他是否是太子麾下，又站了什么样的角色。

就凭自己的一些可以称之为臆想的推断，便想把王易之推给赵月笙……妩无冷静下来。

赵月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就凭他那诡谲的推断，他几乎便可以在这宫中立于不败之地。

而自己仅仅凭着一本林家古书，是否太高看了自己？

还有林家……那日谢朗说林家是当今圣上所灭，那么林家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问……

而赵月笙那边，谢朗如今看得如此之紧，自己一时半会应该是去不了了，也不知道赵月笙是否还记得自己与他的交易……自己也不能全然把一切都压在赵月笙身上。

“小姐？王家公子还在门外候着呢，小姐是见还是不见？”

妩无回过神来，张了张嘴。

“不见……了。”

王易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神暗了暗。

他前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好不容易把王翟交给他的事情都做完了，他心心念念马不停蹄便来了谢家。

可听闻的却是谢安被斩首的消息……

王易之叹了口气。

妩无再怎样聪慧，也不过是个15岁的小姑娘，养父被斩首，一定很难过吧？

想了想，他让小厮转告妩无一句话。

“莫要太勉强自己。”

“王家公子真是这么说的？”

妩无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小厮低眉顺眼道：

“禀小姐，是。”

王易之……若是可以，她还真想见见他。

另一边。

谢欢和莫氏两人穿梭在躅突关的人群中。

关门口不远的地方，便有两人一直走来走去，明显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谢欢眯了眯眼。

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光天化日之下在躅突关门口堵他们……

心里想着，他不动声色地拉起莫氏的手，随着人群缓缓向前。

他未曾穿过女装，个子又比一般女子高上不少，即便是尽力掩饰，也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那两人看见了谢欢，交头接耳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径直向他们走来。谢欢的心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不断下沉。

“慢着，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