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赵彦卿到了谢府，却得知两位主人都不在。

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城外。

谢欢见妩无有些愣神，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便放慢了速度。

妩无注意到了谢朗的动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复杂。

谢朗……

说他暴戾，他却又温柔体贴；说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他却又在自己面前毫不设防……

不曾待妩无细想，谢朗便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对着妩无伸出手。

妩无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谢朗的手，任由谢朗把自己抱下马背。

妩无忽然想起里一件事，张口道：

“妩无记得大公子你并不善骑射。”

谢朗笑起来。

“人都是会变的。”

何况……

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妩无愣了愣，没有说话。

跟在两人身后的两个随侍见两人下了马，显然是到了地儿，便也吁停了马，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一些竹条之类的物品，然后动手利落地拼凑起来。

不一会儿，一只纸鸢便扎成了。

谢朗则接过小厮递来的笔墨，在素色的纸鸢上涂画起来。

谢朗画得很细，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喜鹊儿便跃然纸上。

妩无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目光。

谢朗作画的时候极为专注，鬓角的发丝落下也不曾察觉。妩无伸出手想把那丝扰人的发丝拨回去，却被谢朗抓住了手腕。

“据古书记载，五代李郑于宫中作纸鸢，引线乘风为戏，后于鸢首以竹为笛，使风入竹，声如筝鸣。”

谢朗笑起来。

“故纸鸢又名风筝。”

妩无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定定地看着谢朗。

谢朗并不在意，抖了抖手上的纸鸢。

那两位小厮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知趣地接过谢朗手上的纸鸢，另一人则拿着线。

放纸鸢也是个技术活，妩无和谢朗自然是不会拿着纸鸢跑的，这活便落在了小厮身上。

两人默契地一个人跑，另一人同时放开了手里的纸鸢。正好吹来一阵风，那纸鸢借着跑动和风势抖了抖，顺利地抬头飞上了天空。

妩无从未见过放纸鸢的情景，只觉得新奇有趣的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纸鸢，生怕它掉下来似的。

那小厮见纸鸢飞上了天，便将线递给了谢朗。

谢朗慢慢放着线，有规律地轻轻扯着纸鸢，那纸鸢像是活了一样，扶摇直上，在碧蓝的天空下倒真像一只真正的鹊儿。

“阿妩，要来试试吗？”

谢朗见纸鸢已然稳定，转头笑着看向妩无，愣了一愣。

妩无一直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此时却极为专注地注视着纸鸢，眼睛里仿佛落进了阳光，让谢朗心里一窒。

妩无见谢朗开口，也转头看向谢朗，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了。

妩无似乎极少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

她对着谢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几乎晃花了谢朗的眼睛。

在这一刻，似乎什么恩恩怨怨都离他们远去。

在这样远离京城的地方，没有那么多算计和伪装，妩无的心情似乎也和纸鸢一样飞起来了。

就只是现在，就只是这一刻。

妩无这样告诉自己。

哪怕只有片刻。

谢朗看着这样的妩无，只觉得心跳如雷。

妩无并不知道谢朗的想法，只是笑着道：

“大公子好厉害！”

谢朗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

“阿妩，你来试试吧。”

妩无迟疑了一下，道：

“好。”

她伸手准备接过那根细细的棉线。

谢朗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妩无的指尖。

谢朗微微一愣，手指一松放开了那根线。

妩无也愣了愣。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纸鸢飞得很高，而高处风很大，几乎是谢朗一松手，纸鸢便随风飘远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围很安静，似乎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他们一齐抬头，看向那个逐渐变为小黑点的纸鸢。

有些东西，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抓不住的。

就好像红楼未完，鲥鱼多刺，海棠无香。

总是有那一点遗憾。

谢朗看着那纸鸢飞走，心里只觉得有什么刺了一下。

他知道，有些事情无法挽回。

不仅是这纸鸢。

妩无把手藏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谢朗手指的温度。

“是我的错。”

“大公子莫要自责，是妩无没有接住。”

谢朗看着恢复如常的妩无，眸色暗了暗。

一阵风吹来。

即便是初春，风仍然有些寒意，妩无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谢朗脱下大氅披在了妩无身上。

“回京去吧。”

妩无看了谢朗半响，点了点头。

“好。”

不知为何，妩无觉得那一刻她和谢朗的心意是共通的。

不愿回京。

不想回到那些算计中去。

可是两人都没有选择。

妩无把大氅还给了谢朗，道：

“大公子的好意妩无心领了。可城里人多眼杂，本就与大公子共乘一骑，免不了多出些风言风语。如今妩无已是命定的安和王妃，不管于大公子抑或是于妩无都没有益处。”

谢朗深深地看了妩无一眼，拿着大氅的手紧了紧，干脆地扔在了地上。

“既然阿妩不要，它便没了用处。扔了也罢。”

妩无咬了咬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谢朗用力一夹马腹，马儿飞驰起来。

把大氅远远地抛在了地上。

谢家。

谢朗同样翻身下马，对着妩无伸出手。

妩无看了谢朗一眼，自己跳下了马。

谢朗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他自嘲地笑了笑，缩回手，道：

“阿妩，外边风大，你早些回房吧。”

妩无点了点头，行了礼转身离开。

谢朗看着妩无远去的背影，眼中酝酿着风暴。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另一边。

赵月笙听闻谢朗与妩无共乘一骑出了城的消息，笑起来。

“有意思……谢家大公子这是在试探本王吗？”

多半是想看到自己动怒，然后暴露出自己的一部分势力吧。

那么，我便如你所愿……把这京城的水，搅得再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