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妩无蜷在被褥里，带着睡意揉着眼睛。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要唤小桃，唤了两声却没有动静。

妩无便又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只需一步便会掉下悬崖，她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一脚踏空的那一刹那，妩无惊醒。她坐起身，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还没开口，听见动静的小桃便噔噔地跑了进来。

“小姐又魇着了？”

妩无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

小桃的居室和她相连，为何之前唤她她却没有反应？

兴许是如厕去了吧。

妩无没有多想，沙哑着嗓子道：

“给我倒杯水来。”

小桃依言倒了一杯茶水，小心地递给妩无。

妩无抿了一口，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便让小桃伺候她起居。

梳妆完了，妩无便拿了一本诗书靠在美人榻上翻看。诗书她能看懂，可要她作诗便是天方夜谭了。此时翻看诗书，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不一会儿，据说是宫里来了人，妩无便又起身去前厅。

谢朗已经早朝去了。自从谢朗成为左相之后，便一直极为忙碌，但却丝毫不见他手忙脚乱，处理公文井井有条，做事圆滑长袖善舞，但处理问题又一针见血，为人还谦卑有礼，因此得到了朝中许多人的夸赞。

妩无叹了口气。

来人是福寿。

“何事需要公公亲自跑一趟？”

赵月笙如今已经贵为王爷，在他身边的福寿的地位便也自然水涨船高，若是赵月笙想见她，大可以唤个小太监通传一声边是，如今亲自前来，必然是有什么要事。

“王妃您可折煞奴才了……奴才此次前来，是为了邀请王妃和左相大人前来参加王爷亲自操办的踏青大会。”

妩无愣了愣。

赵月笙要办踏青大会？

像是看透了妩无所想，福寿压低声音道：

“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测王爷的想法，王爷这一次似乎要邀请所有的官宦人家……”

妩无垂下眼帘，明白赵月笙这是要拉拢人心了。

福寿又道：

“宴会设在西边儿的明月湖畔，明日辰时，还请王妃莅临。”

妩无示意自己知晓了，随后送福寿上了马车。

刚回了西苑，便听见小厮来报，说上回那个想要强闯谢府的人又来了。

妩无愣了愣。

谁这样胆大竟敢强闯谢府？

她还未开口，便又听小厮道：

“小姐先前嘱咐家丁放他进来，可谢大人有令，命小的不许让任何人进西苑……”

见小厮有些犯难，妩无只好道：

“你且带我去见他。”

小厮领了命，带着妩无去了前厅。

前厅。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背对着妩无，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

是戎康。

妩无愣了愣，连忙让他起来，心里有些愧疚。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把戎康给忘了。

“戎康有罪，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完成了小姐的吩咐。”

说着又要跪下，妩无有些无奈地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戎康，你不必这样惶恐，我不吃人。”

戎康傻了傻，半天才明白妩无的意思，皱着眉道：

“可是小姐……”

话还没说完，便被妩无打断了。

“你不听我的话了？”

戎康急忙摇头，下意识又要跪下，却想起妩无的话硬生生忍住了。

妩无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戎康脸有些红，道：

“小姐，戎康已在城南置办好了屋宅和家当，只是位置有些偏僻，请小姐责怪！”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递给妩无。

妩无扫了一眼，没有接。

“你收着吧，带我去看看。从今以后那便是你的住处。”

戎康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猛地抬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妩无。

“戎康不敢……”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我只不过让你看顾一下宅院罢了。”

戎康看了妩无许久，忽然单膝跪地，道：

“戎康定会跟随小姐一生一世！”

妩无哭笑不得地看着戎康，只当他是随口一说。

“还不快起来？”

“戎康遵命！”

为了不引人注目，妩无带了帷帽，与戎康一起去了城南。

城南都是些小家小户，与谢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不同，多半都是些小庭院的屋宅。

戎康带着妩无走到一条路的尽头，然后看见了一片竹林。

妩无看向戎康。

戎康拨开那些竹叶，露出一条小小的石子路。

两人走了没多久，眼前便豁然开朗，一片庭院出现在眼前。

院子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假山盆景，流水潺潺，极为清幽。

戎康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处屋宅虽然偏僻，但是胜在隐蔽清幽，戎康以为小姐要另置家宅，应当是喜欢这样的地方，便自作主张买了下来。”

妩无笑起来。

“戎康深得我心啊！”

戎康脸又红了。

“小姐喜欢便好。”

妩无垂下眼帘。

这屋子附近没有别的屋宅，若是将来自己住进去也不会有人奇怪忽然换了主人……可自己真的能抽身吗？

还有谢欢。

谢欢如今看到自己的信了吗……

这屋宅若是给谢欢，也是极好的。

妩无一时间杂七杂八想了很多，戎康唤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好？”

妩无摇摇头。

“戎康你做的很好。以后你便……”

妩无本想说跟在自己身边，想到谢朗，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以后你便住在这儿吧。若是有事，我会派人来唤你。”

若是把戎康带进谢家……谢朗不知道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戎康的眼神暗了暗，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了一个“是”字。

他想帮上妩无，想呆在妩无身边……

原本置办家宅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可那些人因为眼红刻意刁难他，说他的钱是偷来的，不肯卖给他。

这些事情，他吃的这些苦，戎康一句都没有说。

他偷偷看了一眼妩无的侧脸，又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去。

而这一切妩无都并不知晓。

戎康永远站在妩无身后半步，这半步的距离，戎康知道，这是他一生都无法跨越，也不能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