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无微微有些着急。

“李大人？”

李晨风定定地看了妩无半晌，有些无奈道：

“谢小姐，此事非同小可，老朽须得回去查查古籍才能给你答复，还希望谢小姐耐心等一等。”

妩无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咬着唇点了点头。

“妩无在这里谢过李大人出手相助。”

李晨风微微笑起来，摆了摆手。

“谢小姐言重了。能为谢小姐做事是老朽之幸啊！”

妩无没有注意到李晨风的说辞。

送走了李晨风，妩无便趴在谢朗床头，两只手撑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看着谢朗。

说起来，在说很久却其实也不久的从前，她和谢欢两人跌落山下受伤的时候，谢朗也是这样，寸步不离的守在自己的床头，自己昏迷的时候，听到的最多的也就是谢朗的声音。

醒来时看到的第一张脸，也是眼下带有青影显然是几日没睡的谢朗的脸。

谢朗是对自己好的吧？可为什么谢朗又要设计自己让自己亲手对付自己的救命恩人？

妩无用目光描摹着谢朗的脸。

那是无数次在深夜眼前浮现过的脸，熟悉到妩无闭着眼都能想象出他的面容。

风水轮流转，如今躺在床榻上的人变成了谢朗。

跌落山崖明明是在不久之前，如今想起来，却好像过了很久一般。从那时候开始，自己的命运便已经不由自己掌控，一步一步走向了如今的结果。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让自己身心俱疲，手上也或直接或间接地染上了许多人的鲜血。

这都是谢朗造成的。

自己应该恨他的。

本应该恨他……

可为什么，妩无却始终对他恨不起来。

是因为谢朗之前彻夜不离地守着她吗？是因为谢朗给她买桂花糕吗？是因为谢朗眼睛里满溢的只有她吗？是因为谢朗给她描眉梳妆吗？

谢朗，谢朗。

不知不觉中，谢朗便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妩无又想起那个如蜻蜓点水一般小心翼翼的吻和那个拥抱。

她满脸通红，左手无意识地抚上谢朗吻过的位置，右手鬼迷心窍地去触碰谢朗抿起的唇。

薄薄的，柔软而温热。几乎在触到谢朗嘴唇的那一瞬间，妩无便闪电般抽回了手。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恨他。

恨他欺骗利用自己，恨他暴戾无常，恨他让自己亲眼看着谢安死去，恨他设计让谢欢恨惨了自己。

爱与恨交织起来，最后分不清到底是爱是恨，全都浓烈地交融在一起。

这样是不对的。

明明爱与恨应该分清界限才对。

妩无站在爱与恨的中间，不知所措地茫然着。

两者几乎要将她撕裂。

自己是安和王妃啊……妩无恍惚地想。

自己是御赐的安和王妃。

妩无忽然就清醒过来，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和谢朗，终究只会是异道殊途。

赵月笙……作为一个联姻对象，无论哪一方面都可以算作完美。

赵月笙比谢朗好看，也不像谢朗这样占有欲极强，时而还暴戾。

可是自己对赵月笙……却不像谢朗这样，复杂到几乎把人撕裂。

说到底，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爱。

究竟怎么样才算做是爱，林家古书上没有记载，也不会记载。

她的生身父母没有教过她，谢安也没有。

妩无忽然想起谢欢。

清澈的只看着自己的炽热眼神，无意中触碰的手，以及飘散在风里的话语。

“阿妩，骗我也好，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然后是决然的锋利话语，将心脏割开。

“我曾经有多爱你，如今便有多恨你。”

如今想起来，明明没过了多少日子，妩无却只觉得疲倦。

谢欢的爱与恨都太过清晰，不像自己。

妩无竟觉得有些羡慕。

谢欢如今怎么样了？在边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写的那封信呢……

另一边。

王家。

书房里，王颖之和王翟对峙着。

“颖之啊，爹要出门办点事情，你先让开，等爹回来了再来陪你。”

“爹！你要去找那个舞姬了，是吗？”

王颖之眼眶通红，看着她的父亲。

王翟并没有想到王颖之会直接说出来，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道：

“说什么呢！”

王颖之闭了闭眼。

“爹看到那舞姬的样子，和爹派人去查那舞姬的事情，女儿都一清二楚。爹要是觉得还有我这个女儿，今日就不要出门！”

王翟脸色沉了下来。

“放肆！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你将来是要成为太子妃的女人，怎能如此无礼！”

“太子妃……哈哈哈哈……太子妃。”

王颖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起来。

“爹，你以为我稀罕这个太子妃？若不是你希望女儿坐上这个位置，我……”

“啪。”

王颖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王翟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王翟气得满脸通红。

“大……大逆不道！简直是……”

王颖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父亲。

“爹……你打我？”

“你为了那个女人，要打我？”

王翟还没说话，便听王颖之道：

“别以为这些年你做了些什么我不清楚……爹，你玩弄了多少个女人？”

“有这样的爹，我只觉得脏！”

王翟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颖之最后看了王翟一眼，转身跑出了书房。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王颖之没有撑伞，径直跑出了王家大门。

这个地方……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呆……

母亲被削去了郡主之位，失了势，王翟近些日子寻花问柳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王颖之跑出了家门，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低低地笑起来。

算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再去西山别院住上一阵子吧。

王颖之并没有留意到身上的衣物因为被雨水打湿变得若隐若现起来，几个男子投来不好的目光。

王颖之跑进一家客栈，没等掌柜开口，王颖之便把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扔。

“一间上房。”

那掌柜的拿起银票看了又看，看得眼睛发直。直到王颖之催促他，他才满脸堆笑地亲自带着王颖之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