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那双眼睛里曾经有的温柔缱绻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有冷漠。

妩无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亲手扔掉了。

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左相大人，我说过了，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谢朗嗤笑一声。

“素锦，你告诉本相，王小姐可曾对你动手？”

素锦犹犹豫豫地看了谢朗一眼，又看了一眼妩无，咬了咬唇。

“奴婢相信王小姐她不是故意的……”

妩无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上前扬起手就要打。

“既然如此，我便坐实了这恶名！”

不料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了。

是谢朗。

“王小姐，你这是要在本相面前打本相的人？”

妩无咬着下唇，想把手从谢朗手中抽出来。

“你放手！”

谢朗似笑非笑地看了妩无一眼，道：

“若是本相放了手，不就任由王小姐欺辱本相的侍女了吗？”

妩无气急，用力甩开了谢朗的手。

“我今日便是打了她，又怎么样？”

谢朗似乎是瘦了，手指愈发的骨节分明。

妩无有些恍惚地想。

是因为自己吗？

谢朗的眼眸沉了沉。

“既然这样，王小姐便道了歉，即刻回王家去吧。谢家容不下王小姐这尊大佛。”

妩无怒极反笑，看着谢朗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内心刀割一样疼痛，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若是我不道歉呢？”

谢朗面无表情道：

“若是王小姐坚持不道歉，那本相便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谢朗，谢朗。

为什么一个人的爱与恨可以如此分明？

也好，取了解药还了谢朗的人情之后，便杀了他吧。

为自己所受的这些屈辱，为谢欢，也为了谢安和那些枉死的人。

“左相大人可明白什么是是非黑白？”

谢朗看了妩无半晌，笑起来。

“这句话该是我对王小姐所说才对吧？”

“王小姐不明不白便要欺辱我的侍女，王小姐以为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我没有！”

“谢朗，要想我给她道歉，我告诉你，不可能。”

谢朗笑了笑。

“那好啊。”

啪。

这一声巴掌声，不怎么响，却惊得素锦一抖。

素锦知道欺骗谢朗的下场是什么，更不要说如今谢朗还打了妩无一巴掌。

她咬了咬唇，决定死都要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妩无也愣住了。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捂着脸。

“谢朗，你打我？你为了这个女人，你打我？”

“王小姐，本相只是在帮本相府里的人找回公道。若是人人都这样对待我相府之人，岂不是让人以为我相府软弱可欺？”

谢朗是笑着的。

像以前那样，温润如玉地笑着。

“王小姐，恕本相失礼，本相便不送了。”

“还请王小姐回右相府去。”

妩无只觉得通体冰寒。

“好，那我便如你所愿。”

“小桃，我们走。”

妩无刚要走，手腕却又被谢朗拉住了。

“慢着。”

妩无以为谢朗是要挽回她，转过了身。

谢朗还是那样笑着，眼中深不见底。

“王小姐，小桃是在相府签的卖身契，生是相府的人，死了也是相府的鬼，你这样轻易地带走她，怕是不合适吧？”

妩无死死咬住下唇。

她看向小桃。

小桃脸上露出犹豫和惧怕。

“小桃，回来。”

谢朗淡淡道。

小桃看了看谢朗，又看了看妩无，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小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走回了谢朗身边。

“小姐，对不起。”

妩无已经感受不到心里的疼痛，整颗心已经麻木了。

她看向小桃，小桃躲闪着避开了她的视线。

谢朗还是那样温润如玉地对着她笑。

妩无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好……真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朗淡淡道：

“既然这样，王小姐是不是应该回王家去了？”

妩无抬头，看着谢朗。

谢朗的脸还是那个她最熟悉的刻在心底的模样，可对她的温柔已经一去不复返。

妩无笑了笑。

“好。我走。”

说完，妩无一根根拔下了头上的钗子。

“这些是谢家的，我留下。”

手抚上白玉簪子的时候，妩无终究还是没能狠心拔下来。

谢朗善解人意地开口。

“王小姐，衣裙便不用脱了。”

妩无也笑了笑。

“那便多谢左相大人了。”

谢朗抿了抿唇，还是开口了。

“王小姐，还有一根簪子。”

妩无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谢朗，我还给你。”

说着，妩无用力拔下这根玉簪，不顾三千青丝披散下来，用力将白玉簪扔在了地上。

白玉簪碎了。

谢朗的手动了动。

他条件反射想去接，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么，小桃，送客。”

小桃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妩无笑了笑。

“不必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小桃咬了咬唇，还是追了上去。

“小姐。”

“你不必叫我小姐，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姐了。”

小桃咬了咬唇，拉住妩无的袖子。

她回头看了看谢朗，见谢朗进了屋，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荷包。

“小姐，你拿着。王家日子想必不好过，小桃也帮不上小姐的忙了，这些银子小姐拿着去打点下人。”

妩无眼睛有些酸，顿了顿，还是接过了小桃手里的荷包。

“小姐，保重。”

说完，小桃便转身回了谢家。

妩无握着手里的荷包，只觉得身上是冷的，只有这荷包有温度。

妩无一个人往王家的方向走。

没有簪子，头发披散着，成何体统。

妩无恍恍惚惚地想，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都绕开她走。

妩无就这样笑出了眼泪。

王家……王家怕是也容不下她。

她笑得累了，在角落蹲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妩无恍恍惚惚地抬头，听见一个声音道：

“小姐？真的是你？小姐！你怎么了！”

妩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太久没饮水，嘴巴干的厉害。

她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眼前的是个少年。

是戎康。

黑莲花她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