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木端在元春三月,风光正好的时候离了家。
桑寒远远地看着。木端文采斐然,此次进京赶考,必能考中。
桑寒抬起头,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桑寒眼中亮晶晶的。
桑寒收拾好情绪,转身步入了山林中,桑寒每天只能靠砍一些柴获得微薄的收入。
日出砍柴,日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可饶是如此,依旧不够每日的开销。不出一月,木端给的钱也快花光了。
桑寒站在院子中,突然觉得浑身疲惫。
“寒儿,娘感觉病好了很多。明天开始,娘可以不喝药了,留着钱,买些粮食吧。”阮氏看着女儿,满心的酸楚。本是娇弱的女儿家,却被逼得如同男子一般地讨生活,更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娘,我会努力挣钱的,再者还有木端少爷给的钱,女儿不会挨饿的。娘,你相信女儿。”
桑寒收拾好情绪,柔声安慰着母亲。
“孩子,苦了你了。”阮氏搂着桑寒,眼中便淌下泪来。
“有娘在,寒儿便是不苦的,娘你要快点好起来。”桑寒对着母亲露出甜甜的笑容。
隔天,桑寒没有砍柴,她来到了城镇中。砍柴的收入太少了,桑寒想找一份工作。
桑寒父亲虽是秀才,却没来得及教导桑寒,所以桑寒大字不识一个。而大多数店中不要女孩子工作,最后桑寒没法,只得到了码头上去扛货物,码头只要扛得动,便不拘男女了。
“扛一袋货物二十文。”
工头打量着桑寒:“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里可是一概不负责的。”
“不须得您负责,我能做的。”桑寒低着头答着。
“那行,货物都在那边,你去搬吧,搬了一袋便来我这记个数。”
桑寒对工头行了个礼,便向着那一堆货物去。
像是搬运货物这种活,一般都只有男子做,所以桑寒一过去,便引来了一连串的打趣。
“哟,小娘子,这么重的包袱你扛得动吗?”
“要不要哥哥帮帮你啊,你亲哥哥一口,哥哥就帮帮你,怎么样啊。小娘子。”
“要不,陪咱们睡一晚吧,大家的工钱都给你了,可比这轻松赚钱多了。”
……
桑寒充耳不闻,卯足了劲的往前走。
可饶是桑寒拼了命地扛,一天下来也只扛了五袋。
日头西斜,桑寒沉默地去工头那领一天的工钱。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干啥要做这种活?”工头将一天的工钱拿给桑寒,叹息着询问。
“娘亲需要治病,需要钱。”桑寒接过钱,轻声地回答了工头。
“寒丫头,你父亲在时,我家孩子也在你父亲的私塾中读过书,也算是相识。如今你也不小了,女孩子家讨生活终是困难了些,要不叔替你寻户人家,也好让你的生活有个着落。”
“不了,我可以生活的。”桑寒抬起头对着工头说,面容消瘦却异常地坚定。
扛货物虽是挣得多了些,可是买完了药,身上的钱又所剩无几了。再者扛货物这种活是有时有,有时无,所以桑寒只能有时打柴,有时扛货物,再将剩下的一点钱买点米为母亲熬粥,至于桑寒则是只能日日吃野菜。
又是几月过去,桑寒的身子骨越是瘦弱,身上基本都是骨头了。工头看着桑寒这个样子,不肯再让桑寒做活,只让她将身体养好一点再来。
桑寒没有办法,只能不再去扛货物。可砍柴的钱确是远远不够母亲买药的。
桑寒寂寂地坐在那一大片鲜花丛中,四周暮色沉沉。
桑寒想,没有了木端的帮助,她真的是活不下去的,她只是一个仰仗木端活下去的人而已。
“寒儿,寒儿,……。”远远地传来呼唤声,很像阮氏的声音,可阮氏身子弱,是难以下床的。
桑寒晃晃脑袋,真的是太累了,都幻听了。
桑寒摇晃着站起来,再不回家,娘亲该担心了。
“寒儿,娘亲唤了你这么久,你怎么都不答应一声呢?”桑寒站起身转过头便看见母亲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桑寒赶忙上前扶住母亲:“娘,你的身体好了?”桑寒惊疑道。
阮氏拉着桑寒坐下。
“觉得身子好了些,看你还没有回家,便来寻你。”
阮氏爱怜地抚着女儿的面庞:“转眼间,我的寒儿都长这么大了。”。
阮氏轻轻地抱着桑寒:“我的寒儿刚出生时,也是这样蝴蝶环绕的,满屋都是花朵的清香,我想我的寒儿一定会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我一定要好好地护着我的寒儿。可是,我的寒儿却受了这么多的苦。”阮氏眼中满是痛惜。
“娘亲,寒儿不苦。”桑寒躺在母亲的怀中,只觉温暖,再多的苦也不苦了。
桑寒孩子气地仰头看着娘亲:“娘亲,你看这就是我一直要带娘亲来看的美景,是不是很美,是寒儿一手建造的。”
“很美,我的寒儿很厉害,娘亲也会为寒儿好好护着这里的。”阮氏笑看着女儿。
“累了吧,在娘亲的怀里好好地睡一觉吧。”阮氏轻轻地抚着桑寒的背,轻轻地哼唱起了小时候哄桑寒睡觉的歌曲。
桑寒是真的累了,她迷迷糊糊地用头蹭了蹭娘亲。
“娘好了,寒儿再也不用担心娘亲会离开寒儿了,寒儿真的好高兴。”
“娘会一直陪着寒儿的。”阮氏轻抚着桑寒的背,暗夜中,一只只的蝴蝶在她的身边起舞。
桑寒安心地睡了过去,仿佛还是小时那个在母亲怀中赖睡的小女孩。
桑寒是被蝴蝶抓挠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中一片纯澈。
“娘,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洗个热水澡,要不容易感冒的。”
桑寒从母亲的怀中出来,笑着喊道。
“娘,快起来啊。我们要回家了。”
阮氏没有动静。桑寒觉得母亲睡得太死了,便伸手去拉。
触手一片冰冷,没有生气的冷。
桑寒的笑容凝固了。
桑寒蹲下身,轻轻地抱着母亲:“娘,别睡了,我们回家了呀。”
阮氏的脸上依旧是那怜爱的笑容。
只是,再不会轻轻地抚摸着桑寒的面颊,再不会对桑寒细细叮嘱。
桑寒抱着阮氏,就那样呆呆着坐着。
直到落日西斜,桑寒才放开母亲。
她找来栽种花朵的花铲,一铲铲地挖出了一个坑。
暮色四沉,和母亲来找自己时的景色一般。
“寒儿,寒儿,……。”
是母亲的声音,桑寒急迫地转身去看。
没有人,只有沉沉的夜色。
或许等等就好,等等就好。
桑寒就那样站在那里,站成了一个雕像般。
一夜过去,清晨的曙光像利剑般斩开这世间的混沌。
桑寒走到母亲的身边,为母亲拂去身上脸上的露水。
桑寒将母亲抱进坑中,又用土将坑一点点地填满。
桑寒像来时一样地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后,桑寒将家中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在打扫母亲的房间时,桑寒发现床下有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都是咳满了血的布巾。
桑寒紧紧地攥着那布巾,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娘……。”
桑寒喃喃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