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瞳殇揉着额角睁开眼。周边是化不开的黑色浓雾，地面炙热，不时有火焰冒出，也不时有阳光打造的利刃在空中划过，远远近近都是人耳所不能听到但直达灵魂的惨叫声。是地狱十八层，所居灵魂有灵识，有痛感，有记忆，有貌有形，除了不生不死，惧怕阳光，一切与常人无异。地狱十八层，受万年饥饿，万年剑伤，万年火烤。

有形容狼狈的人从她的身前模糊走过。叶瞳殇看着这一切，眼中浮现痛楚。是她引了雷，是她屠了城，是她双手沾满了鲜血，为何……，为何叶晟要受这万年苦痛。

叶瞳殇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有两尾五彩鱼浮在她的身前。叶瞳殇向着周围看去，在她的不远处，叶笙琦紧皱着眉，似是极为痛楚。叶瞳殇走向叶笙琦，她蹲下身，将妹妹额上的冷汗擦去。那两尾鱼中有有一尾迸发出强烈的五彩光，它一摆尾，便融入了叶笙琦的身体中。叶瞳殇眼睁睁地看着那尾鱼入叶笙琦的身体，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止。可是，华胥国主送的礼应不会有坏处，她想。

叶瞳殇静静地看着叶笙琦，防止有哪怕一丁点的意外。

不一会儿，叶笙琦的眼皮微动，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叶瞳殇松了一口气。

叶笙琦的目光还有些迷蒙，她的目光渐渐聚焦，落在了叶瞳殇的身上，她的唇角浮现笑意，她说：“姐姐，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有一乳白色玉石落在叶笙琦的额角下，叶笙琦将它拾起放好，在叶瞳殇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叶瞳殇道：“进入华胥幻境确是会消耗大量灵力。”

叶笙琦摇晃着站好：“虽是华胥幻境，但是也是心念的折射，也是未来的一种预测，姐姐，是吗？”叶笙琦凝视着叶瞳殇。

叶瞳殇点头：“笙琦你的幻境中有什么？”

叶笙琦道：“我的幻境中叶晟成为了国主，姐姐你和心爱之人成了亲，我也成了很厉害的大将军，一辈子守护着姐姐你，我们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叶瞳殇的眼中浮现笑意。叶笙琦趁机道：“姐姐，你呢，你的梦境中有没有我？”

叶瞳殇难为情地摇头：“没有笙琦。”

叶笙琦愤愤道：“那有谁？”

叶瞳殇揉着额角：“都是一些虚影，不曾有熟人。”华胥国主也是只有一面之缘。

叶笙琦释然了，也就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叶瞳殇却是很苦恼，虽是从华胥幻境中出来了，可是她又断了叶晟的线索，地狱十八层说大虽也不大，但是也不小，一寸寸地的寻找，也是要用个三年两载。可是看这环境，叶瞳殇是连一秒都不愿叶晟再待在这里。

似是感应到叶瞳殇的苦恼，五彩鱼鱼尾轻轻地扫过叶瞳殇的脸颊。叶瞳殇疑惑地看着五彩鱼，五彩鱼再次轻柔地扫过叶瞳殇的脸颊，并且开始游动着向前。叶瞳殇明白五彩鱼应是要带她去找叶晟，也就跟随着五彩鱼向前行去。叶笙琦犹豫了一会，也追随着姐姐而去。

行过一道道鲜血铺就之路，五彩鱼在火焰最炙热，光刃最密集，血腥气最为浓郁处停留了下来。五彩鱼一个摆尾，便如前一尾五彩鱼般融入了那一片黑雾中。不一会儿，黑雾渐渐散去，露出里面人影，烧焦的皮囊，被利刃划开的筋骨，已是面目全非。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叶瞳殇颤抖着伸出手，那手却是在即将触碰到眼前人时被冻结，再不能前进一步。叶瞳殇倔强地要去触碰眼前的人，那黑气一点点地顺着她的手臂蔓延。

叶笙琦再不能冷眼旁观，她握住叶瞳殇的手：“姐姐，你不要命了吗？”

那团团黑气渐渐消散，叶瞳殇却还是倔强地往前伸。叶笙琦叹一口气，握住叶瞳殇的手，带着她触摸到了叶晟。叶瞳殇抚摸着那一道道凝固烧焦的血迹：“痛吗？”她语气温柔问道眼前人，可是眼前人睁着赤红的眼眸并不答她，只是痛苦地嘶吼着。

叶瞳殇喃喃自语：“他只能是这样了吗？”叶瞳殇曾在天穹中看到的少年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是举世独一无二的少年郎，可如今，却是在这狱中折磨成如此。

叶笙琦不忍，答道：“待太阳落下，光刃消散，烈焰退去，所有的鬼魂都会恢复容颜记忆。”可日复一日，又何尝不残忍。

叶瞳殇眸色深蓝，像是汪了一层水，她对着眼前人道：“以后不会了，不会了，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或许人世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了，叶晟身上烧焦的皮肉迅速恢复，容颜渐渐清晰，他的瞳孔黑白分明，他看着眼前女子，眉眼温柔，盛着满满的爱意，却是轻叹一声，道：“瞳殇，你为何要来到这里。”

叶笙琦看着那黑气一团团收入叶晟的身体中，默默地放下了护着叶瞳殇的手。

叶瞳殇抚摸过叶晟的眉眼，温柔道：“你忘了吗？我们是一体的，不管天宫地府，我都一定会寻到你的。”

叶晟道：“我是不详之人，注定世世孤苦，世世失意，瞳殇，你可知，我想要为何？你可知，若是不能得到我想要之物，这里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之地。”

叶瞳殇道：“我知你所要为何。你一定会得到的。

叶晟看着叶瞳殇笑容宠溺，他摇头道：“瞳殇，你不知道，回去吧。”

叶瞳殇强迫着叶晟看着自己：“你看到我的瞳孔了吗？凡人没有这样的瞳孔，我不是人，不是鬼，亦不是神，我是超脱三界之灵，没有谁会比我的灵力更为强大，叶晟，你想要的，我都能助你得到。”

叶晟看着叶瞳殇浅蓝的瞳孔：“瞳殇，若是助我成愿，会毁掉你的一切，你也愿意吗？”

叶瞳殇轻笑：“我一直都是愿意的啊。”

叶晟沉默。叶瞳殇执起叶晟的手：“随我走吧。”

叶晟点头。

叶瞳殇取出九转琥珀珠，轻声道：“请好好照顾我的夫君。”

九转琥珀珠发出明明灭灭的光芒，似是在应答。

叶瞳殇道：“多谢了。”

九转琥珀珠旋转着漂浮在叶晟的上空，光芒笼罩住叶晟的全身，顷刻间，叶晟便消失在原地。叶瞳殇收好珠子，眉目间却似有愁结。

叶笙琦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只低沉语声道：“姐姐你如此轻易许下诺言，若是他要你的命，要你所珍视的一切呢？”

叶瞳殇极少听叶笙琦如此严肃的话语，心中一惊，却也是瞬间故作轻松：“笙琦你知道姐姐多少岁了吗？”又自己回答：“其实姐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所以生命对姐姐来说已经不是那么地重要了。”

“至于珍视的。”叶瞳殇看着叶笙琦认真道：“姐姐不会违诺，却也会用命护住所珍视的。”

叶笙琦摩挲着手中的珠子，从黑雾中走出，眉目清晰：“姐姐，你只需好好护住自己。你所珍视的，会有人为你护住的。”

叶瞳殇故作惊讶：“是笙琦会为姐姐护住姐姐所珍视的吗？”

叶笙琦郑重地点头。

叶瞳殇玩笑道：“那笙琦可不能食言了。”

叶笙琦握住手中珠子，郑重许诺：“不会食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