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芙捧着书，和杨毅依偎着坐在堤坝上。太阳已经退下了西山，天际流动着红彤彤的晚霞，河水被被映得流光溢彩，对面的青山笼罩在一片烟霭之中，寺庙的尖顶在半山腰若隐若现。杨毅痴迷地看着那些滚动的云彩，嘴里不自觉地吟诵起了徐志摩的诗：“我轻轻的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何晓芙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她的神情突然间变得惨然不乐。

她望着他，夕阳中的他俊美得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显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想起了白居易的两句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突然间便莫名其妙的流下一滴热泪。

她将头深深地埋在他胸前，低低地说道：“毅，我要你的长长久久，不准你去学徐志摩，我也不要做陆小曼。”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用温柔得让人心碎的声音对她耳语：“芙，我的有生之年都会用来陪伴你。”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头紧紧地依偎住他的胸脯，感受他的心跳，唯有这样，她才相信他的真实存在。她紧紧地抱着他，想死死地抓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奈何那分秒的时间却是无情地在流逝，唯有记忆，记忆留住了他和她的每一个瞬间。

“毅！”

“嗯！”

“毅，晚上让我来陪你一起复习好不好？”

“芙，有你在我还能看得进什么书。”

“毅，我也在旁边读书，不会打搅你的。”

“芙，你怎么这么黏人”

“毅，我其实只黏你一个人”

“毅，快答应我吧！”

“唉，来吧！来吧！你这个小东西。”，他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才是个小东西呢！”，何晓芙终于得逞，开心地回他道。

天边的一轮弯月升起，苍穹上亮起了无数星星，何晓芙望着星空，深情地说道：“毅，那些星星，便是你和我的记忆之花在夜空中结的果，有多少颗星星，我和你就有多少个美好的瞬间。所以杨毅，我要竭尽所能地争取多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哪怕一分一秒。”

“芙，你来吧！唉，即使考不过又如何，那些已无足轻重了。”

“毅，我不会搅扰得你考不过的。”

“芙，我一直拿你没办法。”

“你要怎么拿我？”，她眨着眼清脆地问他。

“跟我调皮。”，他突然一把捧起了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深夜回去，她悄无声息地进了门，父母亲却在家里严阵以待。

母亲阴着脸审问道：“和谁出去了？”

“同学”，她有些心虚，一边将杨毅给的两本书装进背包。

“我看是杨毅吧！”，母亲不信。

“随便你怎么想。”，何晓芙回了一句，便径直拿洗漱用品去了。

“你再敢和那个家伙来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父亲在一旁怒吼道。

“明天你让李辉过来吃晚饭！”，母亲命令道。

何晓芙没有理会她，垂着头去了水池边洗漱。

妹妹在床上问：“姐，你还在脚踏两只船吗？”

见她不作回答，妹妹叹了口气，良久才又说道：“你让李辉把《七剑下天山》的下半部拿过来吧。”

星期一，何晓芙早早地去了单位，将几间办公室打扫干净后，又给窗台上的绿萝浇了水。

李姐和组长也先后进了门，何晓芙道了一声“早！”，李姐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组长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又拿了抹布去了主任室内，将唐主任和杨副主任的办公桌擦了一遍。

唐主任昂首挺胸地进来了，他叫住了何晓芙。

“小何啊，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唐主任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何晓芙紧张不安地站在他旁边，双手互相挫捏。

“小何啊，是这样的，你看我们现在每个组都配备了电脑和打印机，所以啊，你这个岗位就多余了，我们打算撤消这个岗位。”

“主任，那我…”，何晓芙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想问现在他们要将她怎么办，但是没问出来。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没有饭碗的，下面几个组正缺试验操作工，所以我们商量的结果是将你安排下去。”

何晓芙低垂着眉目，心冷得如突然间进入了三九寒冬。

“小何，下面几个组任你选。”唐主任又补充说道。

何晓芙最后选了谢燕所在的性能组。

杨副主任胳肢窝夹着只皮包走了进来，唐主任让他带着何晓芙去性能组报道。

她收拾好东西，跟在杨副主任后面去了性能组的大办公室，他简要地向性能组组长作了交接，然后便离去了。

谢燕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非常热情地表示了欢迎。而另外几个技术员和几个年龄稍大的女工却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何晓芙从中读出了鄙视和不屑，她的自尊剧烈地痛疼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被下放了，即使打字员这个岗位撤消了，她也可以被安排到调度室去作一名调度员，将来还有转干的机会。但是唐主任直接就将她安排去作了一名试验操作工人，如果以后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将永无翻身。

她跟着谢燕学习了一天，谢燕看她那闷闷不乐的神情，劝慰道：“晓芙，其实操作工不错，比你原来的工作简单单纯多了。”

如果她没有认识杨毅的话，她也会这么安尉自己，但是现在，她要怎么面对他呢，他肯定也知道她的事了吧，他会不会因此看不起她呢。

何晓芙一想到这个，就心慌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令她雪上加霜的是，张勤下午来了性能组一趟，她得意洋洋地当着她的面对另一个技术员说道：“室里新成立了一个新材料研发小组，由王媽，杨毅，李虎，刘同组成，由唐主任亲自领导，听说上面可重视了，一旦研发有了结果，咱们室在厂里影响可就大了。”

何晓芙听了，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和杨毅之间的距离天差地别，巨大的自卑如一张黑洞洞的大口吞没了她，她的世界被黑暗包围，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