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20、决裂(1 / 1)我的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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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芸筝虽是被宋公娇养长大,但除了有些认床,在吃穿用度上其实并不讲究。

这和她的童年有关,穆儒言一脉的长辈因为不喜宋转玉,所以打从她生下来那天起,穆家上下就没待见过她们母女。

后来母亲投湖自尽,父亲又无故枉死,那些个老头老太自然是把她当成了扫把星。可以说宋转玉死后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但即便对她恨之入骨,他们也没有动手灭了她,原因无他,因为她是穆儒言这一支仅有的血脉。

老头老太虽然看她不顺眼,更怕她死了穆家会绝后,一门心思打算将她抚养成人,日后招个傻子入赘,生下一儿半女为穆家传宗接代也好。

她得知以后被恶心得够呛,不得不时刻躲着他们,须得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休息才会觉得安心。

后来宋公将她带回宋宅,知她落地受苦,他一个大男人又没空照顾,就把身边最得力的喜姑姑派给她,打点衣食住行从里到外无一不精。

很大程度上,穆芸筝能有今日的体魄,除了自己的调养以外,大部分功劳应该归咎于姑姑的悉心照料。

但也因为幼时断奶断的早,她的免疫力较之一般孩子要弱许多。

平常坐个马车都能颠得呕吐不止。她知道这是晕车症状,想过很多办法来调理,却始终没能彻底根治。

是以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能感觉到胃部阵阵抽搐痉挛的痛苦。

实在难受到了极点,她幽幽睁眼,入目所及昏暗一片。那熟悉颠簸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马车上,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拉她坐车?

大概因为昏迷期间水米未尽,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她便翻来覆去难受得直哼哼。

突然马车停下,有人掀帘入内,穆芸筝被外头光线一晃,不适地偏开头去,待适应一些她看到面前人的样子,疑惑的皱眉,“李郎?你怎么在这,这又是要去哪?”

李吴一并不作答,他过来扶起穆芸筝,转头从包裹中翻出一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嫩黄糕点。他怕自己手脏,隔着油纸将糕点递给姑娘。

穆芸筝哪有胃口吃东西,一脸嫌弃偏开头去,“我不吃。”

李吴一终于开了金口:“这是绿豆糕,能解曼陀罗之毒。”

穆芸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李吴一却不再解释,执着地举着糕点。

穆芸筝思绪回笼,串联了一系列的事,她这些天身体已然大好,绝不会无缘无故晕倒。单说今天有什么突发状况,除了清韵在她房里点香,似乎再找不出其他异常。而李吴一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猜测。

若那香就是曼陀罗,是谁给她的胆子?主谋其实并不难猜,整个宋宅除了宋公,谁敢吩咐丫鬟给她下药?可姥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商行诸事都交代给手底下的人惯的,还是不用打点安排固北军出海闲的?

固北军……她看向李吴一,“今天不是固北军出海的日子吗?你放着大好前程不去拼搏,拉着我到处跑什么?”

李吴一嘴角浮起一抹讽笑,“不去了,屈于他人裙带之下,何谈大好前程。”他模样本就英气,此时面含讥诮,笑意未达眼底,沙场上磨练出来的杀伐血气,在这一刻毕露无疑。

穆芸筝意识到他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李吴一看她一眼,空出手拉开衣领,露出心上三寸的刺青,那刺青是一枚狰狞狼头,但故意纹成了两半模样,“半年前因我在营中酗酒,顶撞主将被罚没军职逐出军营,此图腾即是寓意狼头割裂,与昔日建立的功勋一刀两断。所以,去不去渤海全在我一念之间。”

穆芸筝给他包扎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他纹着好玩的,但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却十分蹊跷,当今世道,人人爱惜体肤,谁会没事往身上刺点东西,那是在犯人身上才会干的事。

而半年前,不就是她退婚的时候。穆芸筝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因为我才……”

李吴一二十一就能当上狼骑营偏将,足以说明他是少年成名,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前途无可限量,再加上镇疆王允了他一门亲事,在军营那种和尚窝里,不知会招来多少人的嫉妒怨忿。

可她因为一时意气,非要与李唐皇室争个长短,不顾后果递去退婚书,还闹得人尽皆知。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推到人前,沦为天下人眼中的笑柄。

他该有多失落才会违反军纪借酒消愁,而等他被逐出军营之后,从神坛跌落泥地,怕是人人都会来踩上一脚,暗含讥讽的污言秽语又不知承受了多少。

她尚且还能自欺欺人,认为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从始至终,被镇疆王牵扯其中,为了代替他完成多年夙愿的李吴一何其无辜。他做错了什么,只不过听从主公的安排,遵循了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人牵着鼻子订下了一门荒唐亲事。还因为女方的任性,害得他被众人耻笑讥讽。

穆芸筝颤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她自作聪明妄测圣意也不会把他害成这样。

“军营里多得是捧高踩低的事情,也是我识人不清才会着了别人的道,这事怪不得你。”说着他拉好衣服,又拿起绿豆糕递到穆芸筝嘴边,“再难受也得吃下去,我听宋公说曼陀罗是毒药,你吸入太多,不及时解毒恐会祸及脏腑。”

穆芸筝为人向来是有一说一的性子,她推开了李吴一的手,“我是医者,比你更懂曼陀罗的药性。我问你,你先前不肯据实相告,为什么现在肯说了。你又要带我去哪,环儿她们呢,姥爷呢?你们……”

说到此处,穆芸筝突然豁然开朗,她盯着李吴一半明半暗的脸,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合起伙来坑我?”

早上的事可能是个巧合,但姥爷将计就计为难李吴一,其目的根本不在敲打。姥爷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他把脸涂黑就认不出来他是谁。他会装作不知,明显是在试探李吴一的为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后来她到了堂屋,其余三个丫头并没有在场,从始至终她只看到了环儿一个,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她们就在密谋药晕自己的事。

清韵胆小怕事,在外还没有清音有担当。但她能够蒙混过关,全是仰仗了自己对她们的信任。戴巾帕也不是什么自觉,倘若她不做防范,照自己从小接触药物的体质来看,谁先被药倒还是未知之数。

穆芸筝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她拿她们当小姐妹,可她们却为了一个可笑的谎言算计自己。

她惨笑一声,看向李吴一的眼神都变了,“你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与富家女公子私奔的落魄郎君?”语气已是满含讥讽。

李吴一道:“看来宋公说的没错,就不能让你醒着。”说着他从袖袋里摸出手巾。那手巾明显洗过了,还带着一股皂荚清香。

他又从包裹中翻出一只药瓶,沉甸甸的,明显装有液体。

穆芸筝戒备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她努力想要撑起身体,但可能是吸入太多曼陀罗毒的缘故,身体仍然处于麻痹状态。也因此,穆大夫平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原先她会答应姥爷这门亲事,是因为在扬州时自己欠他一个交代。如今姥爷自作主张将自己托付给李吴一,最坏的结局就是在未来的岁月里,她要和眼前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可她不喜欢李吴一,就算他长得再好也不喜欢,更不想跟他走。

未经当事人的同意限制其人身自由,放在后世那妥妥就是绑架。自己也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经此一役,也只会对眼前的这个人更加厌恶。假如余生都要以这样的方式与他相处,她宁可现在就找条河跳下去淹死。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有长辈亲族,姥爷他养育我十几年,我若一走了之,与皇家的婚约怎么办?圣人若追究起来,全境搜捕,你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李吴一倾过瓶口打湿了手巾,恍若未闻。

“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只是被表象迷惑了而已。你还这么年轻,既然固北军不留你,就去东煦军,镇西军,总会有一位爱才的将领欣赏你。到时候你大展抱负,步步高升,将祸害过你的人通通踩在脚下,岂不是比带着我隐姓埋名更加爽快。”

只是李吴一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哪怕穆芸筝开口求饶依旧无动于衷。

车厢内空间本就不大,姑娘能逃到哪里去,只消一伸手就握住了她的肩膀。

穆芸筝挣扎起来,去掰李吴一的手,但使不出力气,越发显得她像是在蚍蜉撼树。

“我告诉你,我会提纯各种化学药剂,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你最好不要惹毛我,否则等我恢复体力,我定叫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穆芸筝虽然使不上力,一张嘴却能嘚吧嘚吧说个不停。

李吴一无所谓的笑笑:“其实姑娘说对了一件事,在下并未将你放在心上。但我如今孑然一身,没有别的办法报复李唐皇室。好在你的外祖提醒了我,既然圣人可以横刀夺爱,那我也一样可以。我报复的方式可以温和一些,不会把你搞得不成人样。而你呢,照样是未来的皇子妃,只不过回去后可千万不能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毕竟我只是个亡命之徒,你却是要嫁入皇室,日后登顶后位母仪天下的人。”

穆芸筝听完整个人都吓傻了,虽然她两辈子未经人事,但作为医生怎么可能没有读过关于性,爱方面的知识。“我昨天晚上怎么没趁机下药,把你毒死算了。”

李吴一道:“昨晚?你是不是直到刚才还一直觉得我是个好人?可惜你猜错了,在俗世污泥里摸爬滚打久了的人,连骨头都是黑的。”说着用手巾捂住了姑娘的口鼻。

可能是危机时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穆芸筝趁他注意力全在自己脸上时,屈膝往他下腹踢去。

李吴一眼疾手快回防握住了姑娘的脚踝,穆芸筝已经偏开头去,一口咬在了他腕上。

也亏得她是个大夫,知道手腕内侧的皮肉最为脆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咬下去,要不是李吴一及时抽手,差点被她叼下来一块肉。

而他那边一痛,另一只手的钳制也就松了几分,穆芸筝赶紧蹬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往车门爬去。

将将爬到外头之时,突然感觉到脚踝又被制住,李吴一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他毫不怜惜地将姑娘拖回车内,随后用膝盖顶住了她的背。

穆芸筝登时像是一只被人摁住龟壳的乌龟,任由她怎么扑腾都挣脱不开。

人在盛怒之下哪里还有理智可言,李吴一再次用手巾捂住她口鼻,这次为了让她不再挣脱,更是固定住了她的后脑勺。

没一会儿姑娘安静下来,渐渐眼皮沉重,彻底昏了过去。

李吴一怕她耍诈,扯下她的发带反剪了她的双手。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姑娘侧翻过来。

只见她嘴角尤挂着血丝,即使昏迷不醒也蹙着眉头。

李吴一颓然坐倒,看着自己腕上的口子露出迷茫痛苦的神色。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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