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偏不倚正中哨塔上契丹兵士的面门，甚至箭势不止，刺破眼球入颅穿骨，直接将他的脑袋钉在了哨塔承重柱上，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便一命呜呼。

风声依旧很大，掩去了箭矢飞旋的尖啸声，亦掩盖住了人磕在木头上的闷响。且东南角哨塔与两个门相隔近二十丈，哨塔又有茅草结顶，周围立着四根腿粗的承重柱，在低处的人若要做到一箭结果哨兵，起码要寻一处视野清晰的地方架弓偷袭。

而结果显而易见，契丹人纵然知晓新唐固北军狼骑营中卧虎藏龙，为了应付他们也做好了万全准备。可他们万没想到仅仅是留了一双招子，还是暴露了弱点让敌人有机可乘。

李吴一射出那一箭后就收回了大弓，他将大弓斜套在身上，单手撑地一个滑铲滑下了小土丘，立定后立刻向着东南角哨塔奔去。

刚才用圆筒查看的时候发现营地外还有两列巡卫兵，人数还不少，一左一右来回巡视，所以得趁巡卫兵发现哨兵身亡之前潜入营地。

青年人身高腿长，几息功夫就跑到了哨塔底下。契丹人临时搭建的哨塔才高一丈多，对于常年练习攀爬各种云梯高架的人而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待入了内，李吴一并没有直奔王帐，而是依靠营帐掩护，前往后方普通步兵驻扎的营地。

下午时候向鹤程单独分给了他一个任务，探查契丹人营地内拘押有多少渤海国百姓。

一月多前，狼骑营从鸭绿海口进入渤海国以后，大部队直奔龙泉府，同时派出了一队将士去前线打探消息。

从斥候回执的消息来看，契丹部族之所以能不费兵卒攻下渤海四座州府，兵力强大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拘押了沿路普通百姓，将他们充作肉盾。

攻城时由他们冲锋在前，步兵负责驱赶，骑兵弓兵垫后。一场战役下来虽不是全无损耗，但肉盾还是起了点作用，只不过普通百姓毕竟比不上正规军人，所以消耗起来非常快。

而龙泉府沿海州府回防的勤王师兵力可不是万众，是货真价实的十三万之数。

契丹人所有的兵力加起来，加上沿路投降的降军，也才十万左右。

若这时候与龙泉府十三万大军短兵相接，一方攻城，一方守城，契丹不一定能占上风。所以这时候他们需要更多的渤海人冲当肉盾前锋，这样一来渤海人自相残杀的时候，双方都会有所顾忌。

古语云，攻人以谋不以力，用兵斗智不斗多①。契丹部族的高层、军师懂得玩弄人心，的确有些本事。

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渤海公主会问大唐借兵，更没料到镇疆王会安排狼骑营从水路走。哪怕李吴一现在无比痛恨镇疆王，但论奇兵谋略，镇疆王还真的没有输过谁。

如果他还在军中供职，想到此处必定心潮澎湃。

可事实上，从前有多么崇拜，现在就有多嫉妒眼红。因为哪怕这一仗旗开得胜，他都会与这些功勋荣誉失之交臂。

所以他只能借着渤海公主这块跳板，让她老子看到自己的实力。到时候他自降功勋在公主身边当个小小侍卫。等到她回到唐土继续当质子，就有理由随她回转故土了。

再假造身份混入哪个折冲府，从头开始往上爬，有了新身份他就不信镇疆王还能给自己使绊子。

隐在营帐后面，李吴一抬头看了看天际圆月，手抚上衣襟，内里藏了个小布袋，装着穆芸筝的手镯。他知道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很困难，需要的时间很长，但他相信姑娘肯定也在为了同样的目标努力着。

等营地内的巡卫兵走过了这片区域，皮甲相撞的声响逐渐远去，李吴一立刻从藏匿的营帐后边闪出来。

如此反复奔走了一刻钟，终于抵达了后方营地。

只见空旷的雪原上搭着十几个简易围栏，所用的木桩大概一丈高，里面关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脖子、手腕、脚踝套有铁环，上下用一根铁链串连，大多是青壮年，很少有妇孺小孩。

怪不得没人逃跑，这种环扣别说爬出围栏，怕是伸个懒腰都成问题。

他看了一眼要离开，毕竟自己的任务只是打探，他也没那些个侠义心肠救助这些渤海人。

只不过他刚转身，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短促的惊叫，之后便是低低的呜咽。

李吴一皱眉向声源处望去，只见正前方的围栏内，两个人影上下叠在一处。他眼神好，分明看到了二人都赤着、屁股。

而旁边的人看似挤在一处取暖睡觉，可他看到有的人睁着眼睛，有面露不忍，也有露出垂涎神色的。

契丹人可能不屑管理男女混淆这种事，但同为渤海人却互相残害，是否丧心病狂过头了？

见此情状李吴一屏息凝神，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些渤海人肯定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而那施暴者也完全看不出气力不济的样子，他应该是在前线战场活下来的人，契丹人肯定许了他什么好处，他这才会肆无忌惮对同伴出手。

换言之，即使是渤海人也有反水背叛者存在，看来还是不要接触为妙。

探查到了想要的情报，李吴一当即避开巡卫兵就要离开契丹驻地。

可还没隐出去多远，突然中军王帐那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狼骑营诸人与军狼同吃同睡，最是了解它们的习性。军狼之所以会发出这种长而尖啸的狼嚎，是在向同伴传讯，主人遇到了危险，速速援助。

李吴一皱眉，他想起谭麟的态度，在背后提醒自己被剥除绶带的语气，心里八百个不乐意，非常想见死不救。

但身体比大脑更快，立刻做出了反应，全速往中军王帐奔去。

中军王帐前，耶律尧骨面目狰狞地看着面前被契丹勇士们团团围住的狼骑营诸人，癫狂高声吼道：“哈哈哈哈，婢崽子们，本可汗要让你们有来无回，儿郎们给我上！”

立刻有契丹士兵举着大刀向狼骑营诸人全力劈下，有了第一个，第三第四也接踵而至。

喊杀声顿时在雪原上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