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麻麻亮,內常侍项禾领着一溜黄门内侍来到永巷。只见前排人手执托盘,其上垫有红绸托着册子,以及一应钗环首饰,华光璀璨精巧非常。后排人则抬着两口朱红木箱,一看就是哪位红人得了赏赐。
早起梳妆的美人御妻们看他们从门前路过,关系好的不由凑到一起小声嘀咕。
若不细听她们的言辞,单看模样,一片姹紫嫣红,各自娇俏婉转动人,也不失为一道靓丽风景。
“哎哎,你们看见他们手上的东西了吗?”
“不就是印册吗,又有人要飞黄腾达了呗。”
“什么飞黄腾达,明明是踩着殿下往上爬。”
“哪个殿下啊?”
“问的什么傻话,咱们宫中还有哪个殿下,当然是皇后啊。”
“此话怎讲?”
“我侄儿不是在内宫局供职吗,今日樱桃去领月中份例,听他说昨日立政殿的春杏赶着宫门下钥的点请旨出宫。陛下见她迟迟未归,特地延迟了宫门下钥的时辰,还出动了千牛卫把人给逮回来。
这么大的事换谁都得火冒三丈,于是陛下狠狠打了那位一顿板子,也不知皇后如何求情惹恼了陛下,又被陛下关了禁闭。
而那边刚出了事,这边就有人晋升妃位,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众人听闻,有如醍醐灌顶。只不过后宫之中多的是互相拉踩,今日你我意气相投凑一起说几句他人是非,等到明日某某晋阶,又不知要沦为谁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究其根本,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罢了。
一众近侍的脚步停在了赵充仪屋前,另外一边的嫔妾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赵充仪最近风头颇盛啊?”
“你我若是有她一半好命也生个公主,岂会止步世妇。”
“有公主又怎样,还不是被陛下随便配给了低品官员的子侄。”
“任修容谨言慎行哦。”
“就是,也不怕隔墙有耳。”
她们有的人母家无权无势,有的人自命清高,有的人还在做攀龙附凤的美梦。但无一例外都不再年华正茂。
这还要归功于当今陛下早朝晏罢,勤勉克己,后宫除了祖制规定的百个名额外,没有再往后宫里纳什么青春靓丽的二八佳人。
要不然她们的生活也不会如此寡淡,谁屋里有个风吹草动大家伙心里都门儿清。
但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例如诞下一儿半女,例如荣列四妃,只能酸溜溜的看着人家步步高升罢了。
那边项禾笑眯眯道:“因时间仓促,诸位大臣还未审批诏令签字,贤妃娘子先受赏赐,再择吉日迁居承香殿。”
赵秀秀跪在地上,接下了册印,羞怯点了下头,小声应道:“妾全凭陛下安排。”说完站起身接过了册印。
小黄门们走到内间将东西放下,再恭谨回到项禾身后垂手侍立。
项禾拱手道:“无事小人就先回了。”
赵秀秀受了他的礼,笑着点头,目送一伙人离开。她也没有出门,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命侍从香茗把们关上。
册封诏令还未下达,但陛下着令项常侍在永巷里高调地走一回,已然给娘子竖了无数劲敌。
关起了门,有些体己话就能肆无忌惮地说了,香茗满脸喜色道:“恭喜娘子贺喜娘子,这么多年了终于如偿以愿。”
“哪有什么得偿所愿,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卖主求荣罢了。”赵秀秀捻了一枚蝴蝶鎏金步摇在手里把玩。
香茗沉吟道:“小人今日去内宫局的时候听说了,那宋家女公子昨夜起热险些丧命。”
赵秀秀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若真出了事,也是陛下不留情面。”
香茗点点头:“是呢,经此一事,皇后算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赵秀秀脸上的神色不再温软乖顺:“打趴下还不够,我还要将她踩进泥里,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香茗看了她一眼,但很快收回了目光,握在身前的手微微颤抖。
而屋外正准备敲门的长宁闻言,手里的绢花落了地,小孩子虽然忘性大,但经过这几天断断续续的拼凑,她已经知道春杏内人就是宋家女公子。
尽管太子哥哥的太子妃也是宋家女公子,但她并未把二人联系到一起。
前段时间阿娘才教她不杀伯仁的典故,如果因为自己告密,害得春杏被阿爷打死了,自己不就成帮凶了吗。
想到此处,长宁刻意放轻了脚步悄然离去,至于去哪她还没有想好。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神龙门。
这段时间,神龙门的侍卫经常见到这位小公主,粉雕玉琢地女孩子谁不喜欢,即便是他们这样的糙汉也不例外。
隔老远侍卫们就看到她了,等人到近前,他们向公主行礼道:“公主这是要去往何处?”
长宁要仰起脑袋才能看到他们的脸,她这个年纪还不太会撒谎,所以磕磕绊绊地:“我,我想去立政殿看看皇后嫡母。”说完她眼睛一亮,对啊,皇后肯定有办法救春杏内人。
侍卫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这可不行呢,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立政殿半步。”
长宁淡淡的眉头一皱,她想问题的方式也简单,小孩子嘛,无非是关注吃喝玩乐:“谁都不让进,那这段时间他们吃什么呀?”
两个侍卫被问住了,另一个道:“应当有专人送膳食的吧。”
长宁仿佛天心洞开,她撅着小嘴道:“我去求阿爷,他一定会同意我去看望娘子的。”说着‘哒哒哒’往永巷跑去了。
侍卫们见她提溜裙摆,迈着小细腿跑远的模样,心都要被萌化了。果然女孩儿无论是年幼还是年长,都是这世间的瑰宝啊。
长宁没有去甘露殿,说实话她也不敢去撩阿爷的龙须,她回到了永巷,但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跑去庭院里找到了光着脚丫在池塘边摸鱼的安宇公主李妍。
“阿研姊姊。”
李妍把裙摆撩到膝上打了结,又用攀膊系着袖子,露着白嫩嫩两条胳膊,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没好气道:“干嘛。”
长宁站在池塘边背着手,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她身上所有带子,白衣飘飘眉目弯弯,眼里映着池水反光,仿佛在她眼里落了一道星河:“跟你商量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