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91、困兽(修改)(1 / 1)我的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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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春回大地,北国坚冰逐渐融化,随着气候转暖,一些战后处理事项也提上了日程。渤海王召开朝会,命令龙泉府及沿海州府解除宵禁恢复运作。

结束了长达五个月的战斗,总算得空喘息,渤海王以年事已高为由,卸下重担退居幕后,将战后事宜权权交由公主大斑玉来处理。

朝臣们对此虽有异议,但自从契丹犯边以来,朝堂上无人可用,若非如此,契丹也不可能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直抵王师脚下。

且由于渤海国的王子年纪尚小,只有大斑玉公主能够独当一面。并且因为借兵一事,她在民间的声望日益渐长,有了这番加成,由她来监国处理朝政自是众望所归。

大斑玉根据时事,制定了三条政令,第一,调配军队追击清扫契丹残部。第二,统筹安顿逃亡流民。第三,召集医者抑制防范战后有可能会爆发的瘟疫事项。

百官商酌以后无异议,纷纷签字。政令便有条不紊的施行下去。

狼骑营中也有伤亡,监军统计了战损名单,重伤不治身亡者七十人,失踪者三十人。军狼折损数量颇巨,一共四百六十头,另受伤无数。

在渤海士兵的帮助下,狼骑营将士们清扫回收战友的信物符节。

尸首是决计不能带回去的,唐土境内的气候已经十分炎热,若是在运输途中尸体高度腐烂,极有可能危害到整个军营,所以只得就地掩埋。

大斑玉与主将向鹤程商议,为缅怀烈士,在忽汗城外择地下葬,树立墓碑,渤海不灭,臣民将永世悼念英灵。

下葬当天,大斑玉要带李吴一去主持观礼,但他死活不肯。

大斑玉被气得瑟瑟发抖,若非向将军特地点名,她才懒得带上他:“他们可都是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你怎么连最后一程也不肯相送!”

李吴一坐在廊檐下台阶上充耳未闻。

乌灵儿拉了拉大斑玉道:“公主,时辰不早了。”长久以来她一直在他二人之间调节,对李吴一的反应早已见怪不怪。

大斑玉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披上了大氅领着乌灵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看不到她们的身影,屋后拐过来两个人,一个斛酒,一个陌生女孩儿。她大概十五六的年岁,穿着一身嫩黄袄裙,骨瘦如柴,但乌油油的大眼睛十分灵动。

李吴一仍旧盯着面前泥泞的地面发呆,并未搭理。

他俩走到李吴一身边,斛酒抱胸倨傲道:“别看有的人自视甚高,恃才傲物,其实啊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女孩儿十分清楚李吴一的身体状况,她蹲到台阶下,瘦瘦小小一团,比划了几个手势,眼神关切,热忱真挚。

李吴一连猜带蒙,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跟你没关系,是我不想去。”他直起腰,从怀里抽出一沓纸,轻声道:“能不能帮我找个火?”

女孩见他表情恳切,不忍拒绝,走远了她才敢举起袖子擦眼泪。

斛酒将一切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李吴一被火燎伤,脸上的血痂还未落完,这么丑,怎还会有姑娘乐意倒贴?

算准了李吴一伤势未愈,不可能跳起来打自己,斛酒放心大胆地用脚尖踢他,登时疼得李小郎眉头紧蹙。

“因我在战场上表现优异,向将军有意邀请我入营,你身为前狼骑营左副偏将,对此有何看法?”

李吴一不咸不淡地看了斛酒一眼,“向鹤程之所以会看中你,自是因为狼骑营此番折损近百人,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斛酒被他噎了一下,不可否认他说的的确没错,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他已经知道李吴一从前在军营里的身份。

难怪当时在幽州,五六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从一开始人家就摸透了他们的套路。以此为饵逐个击破,这份洞察能力自然不是他们这些习惯单兵偷袭的刺客能够比拟的。

而且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新鲜血液等于杂毛兵,以二十二的年纪入伍,连人家十七八的成就都达不到,怎么细品之下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呢?

好在这时候去取火镰的女孩回来了,不光取了火镰,还带了油灯与铜盆。

李吴一摊开手里一沓纸,斛酒探头打量了一眼,挑了挑眉。

祭蒋二郎文,维:昭徽二十二年丁巳月十五日,吾念兄之平生,感怀颇深,忆年少与汝共营房,汝帮扶益多,不胜枚举。世事无常刀兵祸之,今汝魂断异国,躯体难归故里。吾拙笔书文悼念,呜呼哀哉!尚飨!

斛酒作为文化人,吹毛求疵道:“你你你!哪有刚下葬就写祭文悼念的,还有生平事迹与三牲祭品呢?”

李吴一懒得搭理他,女孩儿在旁举着油灯,他抽了祭文引燃,盯着乱窜地火舌,眼里似是盈了一汪水,但仔细看又是干的。

长安,伍宅。

从宫城里出来以后,亲王党派几人连朝服都没换下就匆匆聚拢到了伍宅。

户部尚书万德见伍公还在悠闲喝茶,一甩袖子道:“伍阁老,你怎么还有闲心喝茶。陛下可是把镇疆王打入大理寺狱了啊,他这是要干什么!”

陇右那边来了那么多书信,说没有镇疆王坐镇甘州以后,吐谷浑残部又在蠢蠢欲动。王爷滞留长安带来的弊端已经渐渐浮现水面,但这时候陛下为什么要激怒镇疆王将他扣留在长安。

伍得旭搁下茶碗道:“依万阁老的意思,陛下此举是在针对镇疆王?!”

万德刚要说话,伍公却抬手制止,从袖笼里取了一卷漆有封蜡的卷轴交给张执事。

几人传看之后,万德神色凝重,“怪不得去年陛下不惜力排众议,也要恢复均田,重振折冲府。”这是要削弱四大驻军的兵权啊。

户部侍郎段勋讷讷道:“府兵制度一旦施行,朝政税收一落千丈,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伍公解释道:“陛下估计是怕了,四大驻军以镇疆王为首,光是他手下固北军就有十五万,而京畿道真正听命于陛下的大军也才五万,即便加上皇城禁衙军,连十万都是虚的!终日被如狼似虎的四大驻军包围,像不像是节度使熊据一方啊?”

四大驻军虽是相互掣肘,但不如北衙十六卫鼎盛时期那样集权受命于天子。换个思路考虑,陛下的所作所为又似乎也情有可原。

伍公又道:“河西古道打通后的往来贸易频繁,可以填补农耕上的亏空,镇疆王的作用也就到头了,年初那一封调兵敕旨在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只要打散了固北军,其他三军还会远吗?”

户部侍郎道:“可长此以往,府兵人数剧增,人人为避赋役拼了命的生儿子,吃饭的嘴越来越多,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对国政不利啊!”

另一名侍郎道:“先帝时期好不容易制定下来的两税法,陛下怎么能说推翻就推翻!”

伍公面色晦暗道:“正因如此,陛下才把太子推到人前。若能全面实行,太子则有功,若施行不了,太子年纪尚轻,左右不会是陛下的过错。”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万德道:“那镇疆王在其中又起到什么作用了?”

伍公道:“怕是,杀鸡儆猴给其他郡王看呐。”

坐下一众官员差点捏碎手中茶碗,而且会有如此局面,还是镇疆王给陛下递的枕头,这王爷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做事还会如此莽撞呢?

大理寺狱中,镇疆王突然打了个喷嚏。

穆芸筝关切问道:“王爷,您无碍吧。”

镇疆王坐在铺位上,仰头靠着墙壁:“可能是有人在背后骂本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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