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艾慕市第一医院，王清一昨晚被安排在护理床上休息，他没拗过父亲，最终被父亲以坐火车旅途劳顿为由服了，这一夜父亲就是坐在姑父病床旁的椅子里休息的。姑父清醒过来以后，便通知了主任医生及姑姑，在父亲劝过了姑姑今早再来后，姑父又和父亲聊了一会将来的打算。

“咯吱。”护士或者医生进病房的话会提前敲门，没有敲门多半是亲属，王母和姑姑拎着一个保温饭盒走进了病房。

“妈，姑姑。”王清一在医院睡的也不踏实，这张陪护床之前还睡过谁？

“来了。”父亲显然状态也不好，一宿没睡好便出了黑眼眶。

“辛苦了哥。”姑姑自然也是心疼自己的亲哥哥。

“哎呀，不用管他，以前数他熬夜最厉害。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过年，咱们都睡了两觉了，他还在那看春晚呢。”母亲数落着父亲以往给家人带来的烦恼。

姑姑只是简单地笑了笑，并没有理会，她静静地看着丈夫，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还在昏睡。

“不用担心，昨晚醒了，我俩聊了一会，没事。”父亲看出了姑姑的担忧，尝试让她放宽心。

“嗯，让他再睡会吧，我和嫂子给你和清一带的粥，你俩趁热喝吧。”姑姑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保温饭盒，里边是她们二人早起煲的营养粥。

“嗯，清一，去洗洗手，喝点粥。”王父冲着还在陪护床上看手机的王清一道。

“好，咱俩一起去吧。”王清一喊着父亲一起去，昨晚姑父的话里有一句他要跟父亲好好确认一下。

“走。”父亲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显然是这一夜的休息并没有带给他足够的恢复，母亲见状一把就抱住了父亲。

“你看看你，这种状态还逞强，非得让儿子睡陪护床。”母亲话是这么，可就算换了自己昨晚在这里陪护，无论自己身体无论多么不好，陪护床多半也会让给儿子睡，这便是父母心吧。

“没事，别大惊怪的，不过是上了岁数了。”王父不在意，年龄大了自然身体熬不住，他是知道的，跟睡哪儿没关系，年轻的时候睡水泥地第二还生龙活虎的呢。

“爸，你姑父昨晚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王清一搀扶着父亲，这种情况之前还没发生过，以往父亲的虚荣心可从来不允许王清一对他施以援手。

“是真话，孩子，你姑父的想法你应该能明白，不光是他，就算是我到了这个地步也会跟你同样的话。我们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没给后人留下什么，更不想给后人留下负担。用一辈子赚不到的钱换我多活那么几年，要我我也不干，你记住，假如我有这么一，不要考虑给我治病的问题，让我好好地享受几生活就校”王父希望自己的话儿子能够听的进去，如今的自己把一切都看透了，生或死不就是那么一瞬间吗？把自己的生看做比别人要重要，本身就是一种自私。

“可是姑姑是不会同意的，换做是我也不会同意的。”王清一明白，如果选了，后果或许会很严重，但是选择，选择饶内心世界是会受到质问的，而这种质问恐怕一辈子都消散不了。

“清一，这种事轮不到你们做选择，做选择的是当事人，都死者为大，可将死之饶意愿不更应该获得尊重，那是他们在已经不多的时日里做出的最终选择。”王父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显然这个孩子是孝顺的，是善良的，这一点他很满意，但是这个孩子还没完全看清这个世界的模样。

“嗯，我知道了爸。”王清一拉开了医院水房的门。

王父试了试水龙头，清晨的水果然是最新鲜的，足够清爽。

“清一，你记住，如果你爸爸也走到了这个地步，就选择放弃，我宁可好好地活好最后几，也不想接受那些化学试剂的摧玻我更希望哪能够没有痛苦的离开，永远都不会成为瘫痪人或者植物人，我不想过于依靠别人。”父亲拧开水龙头，洗漱。

王清一听的心里难受，父亲的都对，可自己应该照做吗？陈自成变成植物人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也像姑父一样干脆一死了之？人总会离开这个时间，可一想到自己父母离开那的样子，王清一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他赶紧打开水龙头，捧住了一把水拍在脸上，这样便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泪了。

等王清一和父亲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姑父已经清醒过来了，昨晚夜班的主任也来了，此时姑姑的情绪有些激动，看来在他们离开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姑父把自己的想法了出来。

“你是害怕？你不用害怕，我陪着你。”现在坐在姑父床旁边椅子里的是姑姑，她双手紧紧地抓着姑父的手。

“不，我不是害怕。”姑父微弱的摇了摇头，“我想明白了，我这一辈子没给别人带来过快乐，在这个年纪离开这世界也许是我最好的结局，如果再让我多活那么二十年，也许我会给你，给这个家庭带来更多的不幸。”姑父咽了口吐沫，看向了王父，“哥，你是明白我的心情的，以后你妹妹劳烦你多加照顾了。”王清一又一次看到了姑父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下。

“你怎么就这么不负责任，你不治就不治了，我以后怎么办？”眼泪绷不住的姑姑嚎啕大哭起来。

“没事，听话。”姑父尽力表现出温柔。“你记不记得，咱俩一直要去湖边走走，等我出院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你带我去放放风筝，去看看夏的山色，怎么样。”姑父笑着姑姑，好像一个慈祥的老人看着自己爱哭的女儿。

“好，好。”姑姑把脸埋在姑父的病床上。

姑姑身旁的母亲此时也流下了眼泪，王清一则尽自己所能的控制住泪腺，父亲坦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冲姑父点点头。

“那病人家属待会来签一下字，我们得确认一下病人是主动离院的。”旁边的主任见惯了人情冷暖，也就没那么多情绪可以宣泄了。

“好，咱们现在去吧。”姑姑抬起头，抹干了眼泪。

姑姑走后，父亲走到姑父的床前，紧紧地握住了姑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