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今天来的都是你父亲生前的挚友,你不要丢了你父亲的面子,在他们面前,要保持你作为沈家大小姐的体面。很多人都想看着沈家从此一蹶不振,曾经没有从你父亲这里拿到好处的人,以后会使劲的打压我们娘俩,你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两好欺负。沈氏集团是被收购了,但你仍旧占最大的股份,姓不姓沈,不是一个名字决定的,是绝对的控股权。你懂吗?你父亲希望你把国风事业部带起来,你要是不想辜负他,就继续为他保持和这些叔伯们的情谊。要想哭,葬礼完了回家哭。”
沈夫人严肃地交待完四儿后又不太放心,补充说:“等会儿你姑姑舅舅们都回来,你小心应对。除了你父亲平日里的好友,其他的都不是真心来吊唁的,你不要给他们拿了短,到时候他们和你争夺财产,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另外,如果有人问起你之前的八卦新闻,以及你和徐冬冬的婚约,你只说一条:以沈氏收购案的新闻发布会为准。”
沈夫人将发布会视频给了四儿,四儿呆呆的看着视频。
“集团重购后更名为星海集团,董事长由沈长麟先生的女儿沈洛枳担任,占股55%,因沈洛枳小姐学业在身,暂时由沈董事长遗孀张晚晴女士代理董事长,南坊布庄占股25%,执行董事由弋阳先生担任,沈小宝占股5%,由沈氏精神病专科医院代为持有,由院长陈允德先生担任股东。剩下小股东持有。”
“请问,此次沈氏集团被收购是否属于暴力收购?”
“我们的收购章程合理合法,一切公正透明,欢迎媒体朋友审查。”
“沈小姐作为一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能否担任星海集团的董事长?”
“她从小跟着沈董事长身边耳濡目染,又是服装设计毕业,也是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童辉女士的高徒,对于星海集团的未来发展,她最有发言权。何况,星海集团代理董事长是张晚晴女士,星海集团的未来大家可以放心。”
“沈小姐之前一直和前董事长的儿子徐冬冬有婚约,如今沈氏集团已经被收购,婚约还作数吗?”
“众所周知,这是商业联姻,既然前提不在,两个人又没有感情,婚约自然不作数。”
“徐冬冬在一天前被打重伤,是否和星海集团有关?是否有人以他作为要挟逼徐董事长签字转让股份?”
这个问题问出来,现场安静了一下。
“徐冬冬被打属于私人恩怨,此事和星海集团无关,警方已经在调查,相信会给大家一个结果。”
“沈小姐和南坊布庄的太孙是否正在恋爱?”
“抱歉,这个问题与今天主题无关。”
“请问南坊布行的弋阳先生和沈小姐之前的绯闻是否造成徐冬冬先生被打的原因?”
“这个问题已经答过了,对于徐冬冬先生的遭遇,我们很同情。警察会还他公道的。”
“这个发言人是谁?”四儿问自己的母亲。
“是南坊布行的人,叫明风。”
四儿觉得南坊布行很耳熟,突然想起星羽来,急匆匆地跑去大厅找星羽,星羽正在帮达叔置办葬礼现场需要的东西。
“为什么南坊布庄收购了沈氏集团,弋阳要作为执行董事?”
“……他……他现在是我爷爷的下属。”
“一个刚上大一的学生,能帮你爷爷做什么?一来就成为执行董事?”
“姐姐,你忘记了,他可是天才。我爷爷……可能是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想培养一下他。”
“他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他都帮你爷爷干什么了?徐冬冬为什么被打了?解除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姐姐,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要是以后有机会,不如当面问他比较清楚。”
“收购沈氏集团,是你爷爷提出来的?”
星羽赶紧摇头。
“那是我妈妈的主意?”
星羽又摇了摇头。
“我不问你,我去问我妈。”
“四儿,这件事已经成定居了。你还纠结怎么发生的有什么意义?阿姨现在的伤痛不比你少,她一边是一个失去丈夫的未亡人,一边还是整个沈家的主家人,还要处处维护你的心情,你看看阿姨这两天憔悴成什么样了?她也是个女人,她也会有坚持不了想要放弃的时候,她也会因为承担不了这些痛苦而崩溃,可是她没有。她在硬撑,你看不出来吗?是,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毫无逻辑不可理喻,但就是发生了,就算你知道了来龙去脉,你能改变什么吗?你能做的,不是去责怪谁,而是承担起属于你的那份责任,一起和你的母亲,在乎你的朋友,还有爱着你的人,一起撑下去。姐姐,这些道理,可都是你十岁的时候教给我的。你不能输给十岁的自己!”
四儿哭得一抽一抽的,似乎对星羽的话听了一大半,她哽咽道:“对不起……我……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脑子不转了,我现在就是傻了。”
“你现在,先把眼泪擦掉。然后补一个淡妆,等会儿我陪你去见那些来宾。过了今天,我们再来整理我们破碎的心,好不好。”
有星羽在一旁帮衬,四儿整个葬礼上接人待物异常地顺利,表现的也十分得体,不该说的一句没说,不该示弱的一个不少。那些朝着家产来的人也没讨着什么便宜,悻悻地抱怨一通或者假意安慰几句就离开了。直到父亲下葬,四儿都在众宾客面前维持着应有的体面,但大口大口的呼吸告诉她,她很快就要窒息了,她必须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呆上一会儿。
四儿看着父亲的公墓,摩挲着石碑上的照片,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她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在哭什么,有点后悔父亲下葬的时候自己没有去看最后一眼。她抱着父亲的墓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觉得天黑压压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星羽苏锦以及高石林在身后默默站着,不远处,弋阳看着他们三,也没吭声。
“走吧,四儿,要下雨了。”
星羽走了两步,俯身去扶四儿。
“我能走。”四儿拒绝了星羽,一个人没有方向的走着。
“四儿,这边……”苏锦担忧的喊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四儿小声的说了一句。
星羽和苏锦他们交流了眼神。
“那,你小心点。”苏锦假装答应。
四儿走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星羽坐后面一辆跟了过去。
四儿到了精神病院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裳,给方医生打了个电话。
这时候接到电话的方医生做好了心理准备,便对四儿说:“小宝儿刚刚休息了,四儿要不下次再来?”
“没事,我就偷偷的看看他。”
四儿四处看了看,找到两颗鹅卵石,跟着来迎自己的方医生进了医院。
小宝儿的确睡着了,好像哭过。
四儿看着小宝儿,安静地坐在床边,将鹅暖石放在了桌子上。
她不说话,也不哭不闹,这让方医生拿不准,正准备喊四儿,身边多了一个人。
“嘘——”星羽做了个手势,“我守着。”
方医生仍然担心,但还是相信了星羽,轻微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
“小宝儿,姐姐给你送鹅暖石来了。”四儿弄了一下小宝儿的头发,“以后姐姐会更加爱小宝儿的,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哪里都不去可不行,星羽觉得四儿再沉浸在这种悲伤里迟早抑郁。
“都怪姐姐啊,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遭报应了。怎么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呢?我认真祈祷的事没实现,随口一说就灵验了。呵,姐姐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当年,爸爸不让我和他来往。我还气得他心脏病发作了,我还傻傻的以为那就是个普通的病。什么学霸啊,什么星海神话。我就是天底下最傻的人。小宝儿不是傻瓜,姐姐才是。”
“姐姐真的很后悔,你说,要是有什么时空穿梭,我就把那就话收回来,该多好啊。”
“可是哪里有这种时光穿梭呢。”
四儿嘴角抽动,害怕自己的崩溃吓醒小宝儿,就在小宝儿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姐姐现在比较难过,先离开一会儿。你好好睡。”
星羽赶紧躲了起来,见四儿跑出了门,又追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了一座桥底下,有个人在卖水果。
四儿觉得口干,搜了搜口袋,找出一张纸币,就买了一块哈密瓜。
卖水果的人说:“要下雨了,这些都给你,十块钱。”
四儿木讷的给了二十整的,没拿找的钱,只提着水果袋往前走,水果商贩在后面喊了几声见四儿不答应,乐呵呵的说:“今天遇到傻子了,真走运。”
四儿走几步,吃一口,走几步,吃一口,大雨挡住了去路,他就躲在天桥底下,天桥底下睡着个人。那个人看着她也不说话,似乎是垂涎她手里的水果。
四儿给了那人两串。
“吃。”四儿笑了笑。
那人接过水果也啃了起来。
四儿大口的咬着密瓜,眼泪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掉。鼻涕流了出来,四儿又将鼻涕吸了回去。
旁边的小乞丐吃完了,看着四儿哭,表情怪异,但也没问四儿原因。
四儿觉得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所有的希望,就是将来让父亲认可她的汉服,现在人都走了,认不认可有什么意义。
那……自己活着的意义呢?
“我的光,没了。”
四儿冷不丁说了一句话。小乞丐没听懂,雨水漫过他们两坐的位置,小乞丐往桥墩上靠,四儿却将剩下几个串留给小乞丐,自己走了。
走在雨水里,全身冰冰凉凉的,心里也是,和父亲最后的体温差不多。
星羽跟着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十来米。
突然雨帘里有一束光,星羽拼命跑向四儿,就在四儿要走向马路中间的时候,车按了一下喇叭,星羽把人拉回了人行道。
星羽抱着四儿吼:“你吓死我了。”
四儿用手一直捶着星羽,越捶越重,星羽忍着痛不吭一声,四儿突然咬住星羽的手臂不放。
“四儿……疼。”星羽疼的难以忍耐。
听到“疼”字,四儿松了口,哇哇大哭,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没事没事,不疼,不疼,一点点疼而已。”星羽安抚四儿。
“我没有爸爸了。”
星羽的心跟着四儿一起沉入海底,绝望,窒息,似乎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他紧紧的抱着她,感受怀里的人的无助,弱小,挣扎,那一刻,他也想起那个爆炸的画面,自己不过去小解,回头就看到父母头破血流的闭上了眼睛。
他慢慢地走过去,从父亲衣服里找到一个沾满血腥的礼盒,里面是那枚月牙玉坠,父亲说这个玉坠是高僧开过光,可以保小孩平安的,还说将来看中哪个姑娘,就送给她,可以保护她一生周全。他也很后悔,如果当初他不要这个礼物,或者直接送给爸妈,会不会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你还有妈妈,还有我。”
曾经是四儿给了他生的希望,现在轮到他给四儿生的勇气。
星羽默默的又将四儿抱紧了些,尽量让四儿感受来自自己的力量,突然怀里的人没有声音了,他才发生四儿晕过去了。
大雨天不好打车,星羽带着四儿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舒适的酒店,把空调开了,让服务员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四儿换上。
“四儿,你感觉怎么样?还冷吗?”四儿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弋阳又借来两床被子加在四儿身上。
四儿开始发烧,嘴里说着胡话。
弋阳跑了好几里路才买到感冒药,手忙脚乱的完全忘记自己一身湿衣服没换,还是酒店服务员提醒自己才发现。
星羽换了酒店的浴衣,给高石林打了个电话。
“酒店?”高石林惊讶,意识自己声音太大,赶紧压低声音:“怎么了,怎么去酒店了?”“她淋雨感冒了,我拦不住车,就临时住酒店了。我衣服湿了,你给我送衣服过来吧?”
“苏锦现在还哭着呢,我走不开啊。”
“那你跟沈夫人说一声,让阿玄送衣服来。”
“沈夫人送宾客去了。”
星羽看了看四儿,对高石林说:“算了,雨总会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