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0、叛乱·素手执帖(4)(1 / 1)5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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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过着,贺兰浅记忆里那些绵长的阴雨和来势迅猛又去得快的暴雨似乎充斥了整个日子里,每天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有越来越多的前线文书与朝政折子涌来,让贺兰浅和颜承钰疲惫不堪。

今日似乎与往常别无二致,朝堂上平静而无风无雨,直到贺兰浅例行问了一句:“若无事上奏,可以退朝了。”

没人应声,贺兰浅心里一怔,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轻声询问:“有什么事要上奏吗?”大殿空阔而寂静,轻声的询问传过每个角落,时间又静默了一会儿,直到贺兰浅感觉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长再不会有人说话时,朝臣忐忑不安的话音传入耳朵,外面想是雨下得大了,飒飒的雨洗刷地面的声响微微盖过那个有些不确定的声音,贺兰浅一时没听清。

于是又再次询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臣子微弯了弯腰行了一礼,再次开口:“臣主掌水利,今年云朔水灾泛滥,尤以青湖郡最为严重,各地大小水患也不绝,民不聊生,请奏开国库以赈灾情,再加固兴修水利,方能保证农业不受损,安定民心。”

贺兰浅心里思虑着开国库赈灾的可行性,前线物资也甚为不足,国库到底有限,二者冲突,到底如何衡量,因而没直接允诺。只是后面朝臣的话让贺兰浅心头被浇了个透,凉。

就好像开闸放水一般,终于兜不住的事只能想办法解决,因为涉及自身利益而大放厥词的不在少数,贺兰浅在这难得的朝臣争论中竟得出这么个主流意见:“可以减少前线的物资,以保证国内的安定。”民生自然重要,贺兰浅也在考虑赈灾事宜,前线的战争同为重要,若南国叛乱成功定会扰乱国家安全,安全尚不能保证,民生更谈何安定。

贺兰浅一时心急,把心里初步的想法摆在了朝堂之上:“既然提出来,那我便将想法说与大家听,赈灾当然要实行,而前线物资也不能有所减少,各位大臣享国家俸禄多年,云朔不只是我贺兰家的江山,当然是各位的国家,皇室内部减少开支,自我以下每日开支用度减少一半,也还望大臣能捐献一二,以填国库空缺,共渡难关。”这本是个合理的提议,可行性也强,但它有个重要先决条件,大臣愿割舍些利益以全大义。

本还喧闹的朝堂之上静默一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只留下了深深浅浅打刷地面的孤独雨声。贺兰浅特意留了一段时间来等待,却只余留一片静默。

贺兰浅心里嗤笑:不过是看中自己小利不愿舍弃罢了,倘若水患威胁不到内部安定,自身的安全,到底何时才准备拿上台面讨论解决,一到这种时候就沉默,我云朔何时变成这样的。

“公主,国内安才可专心安外啊,前线物资···,”似乎在思考顿了顿又说:“云朔一向天神眷顾,以观星象,战事纷争总也属国运,况那南国属蛮荒之地,国民重于开疆扩土啊。”看贺兰浅做思考之状,又轻轻加了句:“况还有宋家在。”

战事纷争实属国运,合着就是不用有什么作为,听天由命?天下统一为历史走向,云朔若无作为,不争不抢,历史自不会任由它独自美丽,总也要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

人心总也有些偏心的,大臣们不愿与利益妥协,贺兰浅也对前线减少支援心生反对,贺兰昱和宋晏亲近之人都在前线,贺兰浅自更看重些,偏心则生担忧,在意则难端平碗水。

贺兰浅心里烦躁,一时摆手:“行了,我会考虑赈灾事宜的,若没别的事就先退朝吧。”

又多次提及此事,每每不欢而散,总也难拿个决定。贺兰浅坐在窗前,翻来倒去看折子,折子里各地水患严重,民众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即便灾区不收赋税,粮食减收得厉害,已有多处有农民小聚集的闹事了,贺兰浅后仰了下俯下身轻轻磕在桌上,隐隐痛感传过来,心里麻线团般的忙乱,一时有些后悔是否自己的过于坚持真的错了。

又想起白日里大臣有些气急败坏的口不择言“宋家主占星事宜,已然上前线,占星术已利用多年,公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望公主快些决断!”

贺兰浅当时惊异,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宋家的职务,竟还是从众臣之口道出,所以宋晏是副将,是因为她是占星师。这一结论让贺兰浅一时难以思考,楼城下的脸又一次出现在贺兰浅脑海,却让贺兰浅心里隐隐不安。又一次朝政的不欢而散。

“嘎吱”声让贺兰浅猛地起身,不能失了礼数。隔着珠帘在看清是谁时,却又轻叹一口气,又自残似的把头磕在桌上,发出“咚”的响声,看得颜承钰一阵心惊,快步上前:

“怎么了怎么了,还自残上了,让我看看。”果不其然的通红一片。

一眼瞥到贺兰浅手里的折子上又自然转开,轻叹一口气:“国事操劳烦心,正常。”颇有些无奈地抚上人额头,安抚似的揉揉,宽大的袖子横在眼前,贺兰浅想是还停留在政事之中,没做出什么反抗,而后扯了下人袖子,话语里带了不安:“我是不是做错了。”

颜承钰心里想起白日里那位大臣的口不择言,云朔的占星术到底到了那种程度?很少接触这样类型的治国之术,因而他也不能作出决断是否可信,至于贺兰浅作为公主自是清楚,颜承钰也不愿让人为难,只在心里留了疑问。

“你心里应该有自己的答案,我不用多言,无愧于心就好。”嘴上这么劝诫,心里却在考虑帮贺兰浅的方法。还真是比贺兰晟都操心了。颜承钰心里带了调侃意味地想。

在随后的朝政上贺兰浅做出了妥协,只是妥协总会榜有些未知的代价,选择一方另一方总难顾全。贺兰浅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战事上的后备支援,专注国内灾情,却不知道这一行为所带来的的结果会让自己永为悔恨。

雨淅沥下着,比往日还要阴沉的云压得很低,宫灯明明暗暗显出光亮和阴影,偶有闪光划过云层带来几分轰隆声响,听得人心惊。

端坐在案桌前,看着眼前成堆的文书折子,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总静不下心神,心里那种隐隐不安很难刻意去忽略,甩手把折子放到一边,伏在桌上愣了会儿神,又抽出从夫子那儿得来的各种编年史书希望靠这种偷懒让自己静下来。她总能雷达般从这些书册里寻到些奇人异事惬意身心,这是她自小无聊时光里除却在宫城里晃荡外寻到的最好的打发时光的办法,把自己投到这些那些故事里去,就很容易忘了孤寂和烦忧。

轰隆隆的雷声响过天际,心神好乱,根本看不进去,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贺兰浅起身唤了绿袖进来:“绿袖,今天从早上我心神就好乱,宫里没出什么事吧。”贺兰浅似乎自动的忽略了前线,不如说是她不敢去想前线出事,人命关天,不能也不敢揣测。

绿袖笑她:“公主就是太过劳烦了,精神也有些太紧绷着了,哪有什么事发生了。”顿了又顿:“我点些安神香来。静坐会儿定能安下心来,别怕。”绿袖想是看出了人有些恍惚的心神忙安慰,恐再落了病症。

白云般烟气从精致小炉内顺着那些形状好看的空隙里冒出,袅袅婷婷,接成白烟然后就消散在空气里,贺兰浅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清淡味道。她其实很少燃香,多是生病或是心神不定的时候,特制的安神香总能让人放松下来。伏在桌案上看着炉中烟气愣神,终于蛰伏了许久的困意涌上心头,迷迷糊糊间轻轻的“嘎吱”推门声似乎传过来,只是睡意如虎,再没能听到其他响动,睡熟了。

颜承钰刚走进宫门,就看见了以往空荡的廊檐下站了一绿衣婢子,心中有了猜测,走到廊檐下果然是绿袖。绿袖轻声行了礼:“世子。”

颜承钰在某些方面敏感得很,不同寻常的现象总有着不同意味,因而多问了一句“是叫绿袖?”

绿袖一时惊讶,心里多少猜测,一个世子可以记下公主身边仅见了几次的婢子,想是真上了心,她向把贺兰浅放在第一位因而也对这位世子带了些好感“是。”

颜承钰示意人继续说下去,绿袖心领神会轻声开口:“公主今日里心神总也不定,我恐她再出什么事,因而守在廊檐下看着。”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看着她就行了。”眉心皱了起来,又发生什么了吗?

绿袖行礼告退,颜承钰看着外面淅沥的雨落在地上溅起水花,心中疲累涌上心头,微靠在木门上放空似的看着绿袖的背影,猛地瞥到婢子雨中手里纸伞的一角,心绪竟猛然浮现那一日青石小巷里的那把纸伞,好像还绘了白玉兰。

以伞做媒,同撑风雨。

想着眼下情景,心里叹息,好像还真是这样了。理了理今日格外感性的心绪,又想起绿袖的话,刻意放轻了手上力度推开了门。

好像自从和贺兰浅搭上,自己就操心了好多,就当养了个孩子吧。颜承钰推门瞬间心里冒出了好多。

睡着了?想是累坏了吧。

轻轻拉过椅子,安静坐了会儿,有些放空地看着桌上精致的香炉,袅袅烟气是没闻过的味道,在水汽潮湿的阴雨天里格外的让人能感受到到温暖和安心,似乎在这青白色的烟气里什么都消弭了踪迹,只剩下自己这个人的本身,静静。

心底那点疲累消散了很多,就好像贺兰浅独独留给他这么个时间调整心神一般,这一室的安静恬和似乎又能支撑他走上一段时间。

呼出口气,看着满桌的折子心里一动,他很少这样冒犯地去直接翻折子,毕竟要考虑两个国家间的利益,只是今日那本明显的加急折子就在手边,颜承钰心里那点敏锐反复跳脱着,让他去看。刚平复下来的心神一跳一跳,取了折子拿在手上,恍惚间竟有一丝不安,带了些意味地看了眼贺兰浅。

前线来的折子。颜承钰看清楚封皮心里有了猜测,确实先该自己看的,贺兰浅那点心神不定万不要和这个有关。

清楚地把每一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心头烦躁冒火却仍要思量考虑,恍惚地看了眼伏在桌面上安静恬和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折子交给人才够妥帖。

人的眉心还皱着,似乎在梦里都没有办法放下心来,近来的种种已给人敏感多思的内心多了诸多疲累,要是再看到这个折子,还不知道会掀起如何的惊涛骇浪。颜承钰一边抬手轻点了点人眉心,一边心里隐隐就有了答案,还思量着,就看到贺兰浅有些模糊的揉了揉眼,还没反应过来就果断把手里的折子藏进了袖口,心里叹气,就这样吧。

“颜承钰?”似乎有些不清醒,从伏在桌上然后又微微端坐着揉了揉模糊的双眼,颜承钰也没回话,只带了些其他意味的盯着人看,心里心思百转却是在安抚自己:也是时候了,生离死别她总要经历的,你不能怪贺兰晟狠心,确实是这样的,你不是最清楚的才对吗。

只是隔着烟气看贺兰浅此时静而安和,刚睡醒还有些懵懂的样子,心头那点理智被扔了个空:去他的理智吧,贺兰晟就是在逼我也是逼贺兰浅,这点手段我还不懂吗!

心里烦躁,那点火苗似乎被燃着了再也灭不了,眉心紧皱着,袖口里的折子被捏得有些变了形,微微刺痛着手心,只能以这种方式压火。

“颜承钰?”贺兰浅很少见人在自己面前有发狠阴沉的一面,应该是说从来没有,总是带了笑意和宽纵的,因而心里总有些怵轻声喊了人的名字,还是没得到答语,一时有些慌神,站起身来想更看得清楚些,想是坐得久了腿有些麻踉跄了下,胳膊一打,猛地蹭上了香炉,“哐当”一声,应声而倒。

贺兰浅站在原地有些怔楞,心底那点不安似乎被这一“哐当”声放大,心“咚咚”剧烈跳着,心神一时乱得很,眼前有些昏,猛地手伏在桌上,连那微微烫得有些气泡所带起的痛感竟也察觉不到。

没事的没事的,别瞎想,就是香炉倒了而已。

颜承钰也是猛地回神,看着一手拄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深深呼吸的人心底被刺痛了下,很快消逝,接着是慌神,只是快步走到人身边时候,贺兰浅已调整了不少,除却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一切还好。

“嘶···”所幸香灰没渗出来,不然桌上折子该遭殃了。贺兰浅在终于感受到疼痛之时竟还留了心思想这些。

有些起泡了。白净的胳膊内侧小片红红的烫伤很是明显,颜承钰抓着人腕一时着急话音有些大:“别动。”

贺兰浅心里一怔,这不都是怪你还这么凶,凶什么凶,这也不合礼数啊。于是闭嘴不言抬眼去看外面雨声,雨下得挺大,打得植木哗啦啦的响。被颜承钰拉着到外间的浸了凉水那种火辣辣的痛感才稍减了些,浸在凉水里两人都有些沉默。

颜承钰盯着那一小片发红的烫伤发神,是有些失态了,怎么在人面前就控制不了情绪了呢。这么一烫倒是让颜承钰瞬间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对人常带了笑意的模样,只能心里叹气:左右都是要和贺兰浅撑一张伞的,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还是更有效些。只是这一折子暂时还是在自己手里吧。

于是带了歉意的语气,攥着人手腕的手轻轻抚动了抚动,很有分寸,没给人唐突的意味:“还疼吗?”

贺兰浅原本看着盆内水波的眼神动了动,抬眼就望见了颜承钰不加掩饰的歉意混含其他意味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耳根悄然有些红了,轻咳了咳:“还行。”

坐在窗榻上看着贺兰浅费劲儿地抹烫伤膏,膏体细腻温润,胳膊上的红晕和微微水泡被轻轻覆盖,在灯下显现出光亮的细闪来。颜承钰心里无奈好笑各占一半:这文昌阁的药是不少啊。

颜承钰不知道,贺兰浅自小体弱,又受宠爱长大的人,宫内各个常走动或者重要的地方基本总会为她备上几样常用的药以防不备之需。

“大金会为云朔前线的物资提供支援,你不必为此劳心了。”安静浸在夜色里,除却窗榻再加上隔间的光亮外,贺兰浅曾以为自己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这夜色暗暗,连颜承钰也会忘却一夜光景,今日颜承钰似乎随口一提,却让贺兰浅心里一怔,他真的一直都在她身边。

心里也知道这随口一提不只是一句话的事,暗地里的百转千回暗潮涌动有多少是人为自己挡了下来,心口堵得厉害,好似千言万语堵着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铆足了劲儿想要找个地方冒出来,终于情感超过了理智,想问个清楚。

“你知道不知道是大哥在利用你”顿了一会儿又说:“也是我。”我在利用你,颜承钰。

颜承钰却笑,确为贺兰浅的坦诚而愉悦,果然你自己身上的影子从不会被这些逼迫的成长磨灭,总在意外的时候显现一二,那无所畏惧的真挚和总愿意赋予别人温柔这点,总让颜承钰动容,给他些力量。

像是在为人开脱:“浅浅,我也从贺兰晟那儿拿了不少,你不必有负累。”

贺兰浅看着颜承钰带着笑意的双眸,恍是屋内的光太平和静谧,碎珠帘的阴影又打在窗榻之上,光影之间,就好像是处于时间空间之外,一切都被允许,勇气就这么生了出来。

“颜承钰,你喜欢我吗?”这是人第二次想要表白,对贺兰浅来说或许用依赖太过浅显,爱又太深重,于是选择了这个字眼。

本还带着笑意的眼瞬间严肃了起来,却没说话。贺兰浅一看人这样立刻打起哈哈来,抢先开口:“啊,没有没有,是我逾距了。”

贺兰浅还是改变了些的,在这些个日子里至少先学会了妥协,很难像青石板巷子里那次那么执拗地想要答案。可“妥协”这个词后来想来不得不说让贺兰浅失去了很多东西。

可能这是两个人离承认喜欢啊,爱啊这些个字眼最近的几次之一,可惜的是又一次错过了。颜承钰其实当时心情是有些迷茫的,很难说自己到底对贺兰浅是什么感情,因而只下意识地板起了面容却没回话。既然贺兰浅给了台阶,颜承钰刻意忽略了心里那些不知名的心情,也放过了这个话题。

最后又仅仅是个万千夜晚里平常不过的夜晚,贺兰浅心里不安被自己悄悄藏起,却不知道暴风雨才要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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