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信上怎么说？”

老和尚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年轻的监寺，眼中似有千种情绪。

“信上……让我们大军八面围城……”

“什么！”监寺都被搞糊涂了，“我们是群僧人，全寺上下不过八百多人，何来大军？围的又是哪座城？”

老和尚站起来，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也没有去扶，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飞扬的漫天大雪。

“这……以后再告诉你。”

“那这个拿来珠钗的人，还要找吗？”

老和尚一声叹息：“不必。”

东陵山海拔很高，这上面比麟州要冷得多，雪下的也更大。

凌风使着轻功穿梭在枝杈之间，通体黑衣，脸上罩着一块黑布，眉毛轻蹙，明显有些吃力。

中了蛊毒的皇室暗卫离开主子方圆二里便会蛊毒发作，此处据祈州四百多里，凌风已是硬挺着最后一口气。

刚刚下山，凌风翻身上马，打算立时赶回祈州，帝姝的安全，还需要他的保护。

可是突然之间，一道鞭子打中凌风的后背，带着凌冽的杀气。

“你就是狼崽子的暗卫？”

凌风迅速转头，身后有肉撕裂的痛感，几块肉生生被鞭上的倒刺带了出来。

他飞快抽出腰间利剑，呈防备姿势，只是血无月的话，他听不明白。

“苹果，把人带回去，关在暗牢里，本尊要亲自审！”

凌风剑花舞的飞快，却终究抵不过蛊毒噬心和未痊愈的重伤，旧伤添新伤，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可凌风不能放松警惕，他必须撑着，因为他是帝姝手里的刀，如果他倒下了，妥协了，他的主子将陷入无尽的危险。

凌风不要命的打法让苹果也一时近不了他的身，血无月暗眸眯起，一道血鞭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

“废物！本尊养着你，就是在无月阁吃闲饭的！”

凌风猛然意识到，原来眼前这红衣男子便是无月阁阁主血无月，江湖上他的名号很响亮，武功也奇高，身受重伤的他恐怕不是对手。

“啊——”

苹果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她没有凌风那样铿锵的毅力，后背的细肉被强行拖拽出身体，使她苦不堪言，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血无月是不是忘了，她才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

“尊主……”

苹果眼中尽是泪水，她知道尊主素来无情，可这鞭子如此力度挥舞下去，当真是不顾她的死活。

话音未落，便又是一鞭，这次，直接打在了苹果的脸上。

苹果一向是以自己的容貌为傲的，那么多用过桑葚这个名字的女子中，她跟着尊主的时间也是最长的，足足有四个月。

后来，她还成了无月阁中领导十几个杀手的人，她以为，血无月对她是不同的。

这一鞭，使苹果的脸瞬间血肉模糊，更是击破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期望。

“尊主，我是桑葚啊，你怎么会对我出手，我是你最爱的桑葚啊……”

苹果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她费力地朝血无月爬，却被嫌弃地又打一鞭。

“本尊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妄想自己的身份，去杀个人都办不好，怎么有脸活着回来！”

苹果一惊，尊主说的，是祈州定国公府那场刺杀。

无月阁是惯接杀人生意的，不过这次的任务目标有些不同，是曾经让尊主侧目的那个女子，她一直是苹果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她立马消失在这个世上，这不，机会便来了。

她向尊主隐瞒了任务目标，带着她手下的十几名红衣杀手奔赴四百多里去杀帝姝，没想到却失了手。

损失十几名杀手，阁主大怒，她只好谎称自己去杀无月阁黑名单上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物，尊主信了她的话，骂她废物，不过无事，事情没有暴露。

苹果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不敢直视尊主的眼睛。

血无月也无心管她，但一个暗卫，也不配他动身。

夭婆肩上飞下一只蝙蝠，从后方绕过去，狠狠咬在凌风的胳膊上。

显然，这只蝙蝠的牙上涂了麻醉散。

成功抓到了凌风，血无月似乎并不高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却还对她念念不忘。

“桑葚。”

他向身后召唤一声，一个女子便走了出来，脚上带着镣铐，眉毛上有七八道丑陋的疤痕。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暗卫？”

女子的身子有些发抖，她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或许，她是被血无月九节蚀骨鞭上的鲜血给吓到了。

血无月的耐心有限，他拉过女子的头发，把人扯到凌风面前。

“你要说是，懂吗？是！这不就是你的暗卫吗？你忘了他吗？还要本尊教几遍？真是愚蠢！”

血无月赤红之瞳带着怒气的时候，更加骇人，仿佛随时都要大开杀戒。

女子被放开头发之后，立马跪在地上求饶：“我……我错了……原谅我……”

血无月的眼神却更加癫狂，他直接把女子的头按在地下摩擦。

“你求饶干什么！啊？站起来，不准求饶，你不可能和我求饶！”

一边说着让女子站起来，一边又凶狠地拿她的头撞地，不一会儿，女子便断气了。

在女子没有动静的一刹那，血无月愣了一下神，他慌了。

“桑葚？你还好吧？”

血无月轻触她的脸，可上面只有惨败的苍白，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将人抱进怀里，丝毫不在意身上沾染血污，还轻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不怕，没事的，本尊再也不打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本尊吧，你不喜欢叫桑葚？好啊，给你重起个名字，你想要个什么名字，你自己说好不好，本尊……本尊是太气了，你不要生气，回来好不好，和我说说话，哪怕是求饶……和我说说话……睁开眼睛……小狼崽子……你打我吧，本尊绝不还手……小狼崽子……”

无月阁的阁主跪坐在地上，不断摇着怀里已经断气的女子，眼中尽是错失的恐惧。

害怕，悔恨，挣扎，仇恨……

这些情绪在那双赤瞳中翻来覆去，涌起湮灭，最后呈现的是令人心疼的自责。

苹果在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笑自己，也笑血无月。